“堆积土山……,狗子,你这法子好是好,但这次咱可能是没法用。”
丁狗知道曹幹为何说“没法用”的原因,问道:“是因为咱的兵力不足么?”
“不错。攻业亭时,加上随军的老弱、裹挟的百姓,咱是数万之众,堆几座土山不在话下。此攻驺县,咱总兵力才四干余人,随军之老弱等也才干余,若亦堆土山,人力恐怕不足。”曹幹想了下,说道,“你这办法,我一样给呈报给刘将军,由他和陈公定夺吧。”
丁狗应了声是。
曹幹再又问诸人:“诸位大兄,还有别的办法么?”
有了郭赦之、丁狗的“抛砖引玉”,头次参加这种会议的胡仁曲之宗威、褒赣、谢彭祖三人,不像刚到曹幹帐中时那么拘束了,宗威、谢彭祖没有什么办法,褒赣有个办法。
他起身来,向曹幹行个礼,恭谨地说道:“校尉,小人思得一法,只不知当用不当用。”
曹幹笑道:“褒大兄,我给你说过好多回了,不下四五次了吧?在我面前,不要自称‘小人’。在我部中,没有甚么‘大人’、‘小人’,有的只是兄弟、同袍。况则,褒大兄,你四五十岁了吧?按照年龄,我还得称你一声老翁。你若反自称‘小人’,这不是折煞我也么?”
褒赣的心里暖暖的,恭谨地应道:“是,是,校尉命令,小……,我记住了。”顿下了,又道,“敢请校尉知晓,我不到五十岁,今年四十出头。”
他在胡仁等中,是於铁官中服劳役时间最长的一人,整整服役了八九年,成年的苦力活,难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巨大的影响,才四十出头的年岁,别人看来,已是如五十来岁。
曹幹笑道:“四十出头,那也是老翁了!……褒大兄,你有何攻城之良策?请讲来与我等听。”
“校尉,我想着咱能不能试试夜攻?”
曹幹说道:“夜攻?”
“对,白天时候,城上防御严备,到了晚上,我就不信那城上还能防备森严!人总得睡觉吧?它城上的守卒就不睡觉?便是有轮替值夜者,值夜的守卒,也肯定没有白天守城的守卒多。那咱要是白天攻完以后,趁着天黑,再攻一攻?是不是就有可能把城给打下来了?”
曹幹摸着颔下短髭,想了会儿,说道:“褒大兄此策,不错。”
褒赣得到了认可,提建议的劲头更足了,他说道:“校尉,此策之外,我还有一策。”
“还有一策?褒大兄,何策?”
褒赣说道:“郭屯长适才提出了火烧城门此策。校尉,我以为,可以火烧的不仅城门!城里头,咱也能火烧!咱不是有投石车么?把投石车投的石头换成杂草捆、柴火捆,先把它点燃了,再使足劲,投到城里头去。郭屯长说的半点没错,时下入秋,天干物燥,点着的杂草捆、柴火捆,一被投进城中,那还不是见物就燃?城里起了大火,城上守卒难道还能安心守城?咱们趁机猛攻,这驺县城呀,咱也有可能就把它打下来!”
“褒大兄,你这一策……”
褒赣问道:“校尉觉着可用么?”
可用肯定是可用,但破坏力太大了。
这一把火真烧起来,城里的百姓会受到多大的损失?
此乃褒赣等头次参加诸葛亮会,为不打击他们的积极性,曹幹没把否定他此策的话道出,未有接着往下说,转开了话头,只是说道:“连带火烧城门、堆积土山、夜攻等策,我一并呈与将军。”问诸人,说道,“诸位大兄,还有别的办法么?”
帐中安静下来。
没有人再说话。
已是无人再有别的计策。
曹幹结束了此次会议,叫诸人各回本屯、本曲,好生休息一晚,养足精神,好明日接着攻城,自则离营,赶至城南,中军大营里见到刘昱,将除了纵火烧城外的此数策向他呈上。
……
人,时常会面临两难的抉择。
比如褒赣“纵火烧城”此策,对曹幹来说,就是一个选择。
褒赣之此策,如果得成,好处不用说,驺县城能够比较轻松地打下来,更重要的是,曹幹的部曲也能够因此而减少伤亡,可坏处也很大。则该何如选择?是为减少部曲的伤亡,而选用此策;还是出於爱惜百姓之心,为城中无辜的百姓而不用此策?
曹幹最终还是选择了不用此策,所以,在向刘昱呈报的时候,他没提此策的事儿。
表面看来,他好像是“胳膊肘朝外拐”,妇人之仁,为了“不相干”、“不认识”的城中百姓,而不顾惜跟着他出生入死的部曲的性命。可实际上,他的这个选择和决定,至少在他自己看来,是一个虽亦觉此策有用,——他岂会不顾惜他部曲的性命?但必须要做出的选择和决定!
之所以他会做出不采用此策的这个决定,不仅是因为不愿使城中无辜的百姓受到损失,与他已在本部中确定下来的“政治路线”相违,同时也是出於客观上的长远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