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政殿。
国舅长孙无忌被皇后召来,
“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去岭南或者是江东,都是不错选择。我建议你去岭南,那里虽被视做蛮荒,但这几年日新月异,不仅有海贸之利,尤其是还有许多余地可经营······”
长孙皇后靠躺在榻上,脸上化了点淡淡妆容,显得没那么憔悴,仿佛添了几分血色,
长孙无忌怔怔出神,
他也是此时才知道妹妹居然大限将至,完全无法接受这个惊人的消息,妹妹这个时候了却还在为长孙家,为他安排谋划,居然让他去南方,甚至是岭南。
他知道岭南这几年在武怀玉手里经营的不错,也知道武怀玉这猛龙过江,把冯冼宁陈等诸岭南地头蛇全压下去了,冯盎至今还在长安呢。
这几年不少长安勋戚贵族家族南下,
长孙家自然也是有南下的,当初他嫡长子长孙冲就南下任钦州刺史,长孙家也在钦州那边强势进入,不仅圈了不少地,还参与了珠母海几大珠池合浦大珠的采珠、贩售的产业里,同时海贸、矿产,甚至是贩奴这些产业里也都插了一脚,
这些年下来,不论是种甘蔗制糖,还是采珠、采矿、海贸、贩奴等,长孙家都没少赚。
岭南确实是块热土,
但长孙家也仅仅是把岭南当做一块还没被瓜分完的热土而已,只是想从岭南多获取些钱财利益,
并没有打算跟武家一样,要真正的在岭南那边开枝散叶,更没有要把岭南当成大本营经营的意思。
尤其是随着长孙冲回京成婚后,长孙家虽也还有一些子弟去岭南任官,但也不过是当成了一个镀金之地,派些年轻子弟过去呆个几年,混些资历就回来。
至于他自己,更是从没有想过半点要去岭南的意思。
长孙皇后一阵咳嗽,
她拿起手帕捂住嘴,等咳嗽止住,将染血的手帕收起。
十年,他被摁了十年,长孙无忌不甘心。
佛争一柱香,人争一口气,
长孙无忌望着妹妹,
但多年来,长孙无忌很不甘心。
“我不想离开长安,”
长孙无忌低下头,不甘心。
长孙皇后心中暗叹,一阵悲伤,兄长的执拗甚至让她看到了将来长孙家的衰败。
但长孙无忌很清楚,其实这一切都是李世民的意思,否则房玄龄他们也不敢这样攻击他,妹妹劝他辞相,其实是在给他台阶下,是在保护他和长孙家。
她知道阿兄这些年来心中一直有股怨气,可身为外戚,就得有外戚的觉悟,”阿兄,你看看这些年河间王,再看看柴驸马,论功绩,他们并不比你少,可这些年呢?”
长孙皇后此时提李孝恭、柴绍、武怀玉他们,也是告诉兄长,既然身为皇亲国戚,就得有那份觉悟。
皇后说了好一会,可长孙无忌始终不肯松口,尤其是知晓妹妹时日无多后,他更是直言,以后太子更需要他这个娘舅的支持照顾。
让他放弃,让他远离长安,这不可能,那意味着他承认自己失败,向那些人低头。
明面上是长孙皇后主动向皇帝进谏,说自家兄长为外戚不宜为相,然后让他辞相,而暗里是当初房玄龄杜如晦杜淹等一干人,授意一些御史言官上书进谏皇帝,说国舅恩宠过盛,又挑了他一些失误攻击他。
“我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离开?”
“何况我们阿舅如今也在朝为右仆射,”
他也曾为右仆射,但还没任满百日,
他深有不甘。
他就是要留在长安,就是要有朝一日,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阿兄你当学学晋国公。”皇后感觉很疲惫。
李孝恭曾搭档李靖,为大唐打下东南半壁江山,但武德末年,身为扬州大都督的李孝恭却被诬谋反,被高祖召还京师,然后下狱审问,虽事后查无实据被赦免,但却改任宗正卿,
此后贞观这些年,虽也有些官职,可李孝恭这些年却不问世事,起豪宅建园林,后宅歌姬舞女多达一百余人,整日在家歌舞娱乐。
他还年轻,哪怕再等十年,他也还等的起,甚至再等二十年,他也有这耐心。
“阿兄,你若实在不想去岭南,那我求陛下让你去江南东道,润州也是南朝旧都,也是個繁华舒适之地。”
她想起当初玄武门后,二郎论功,阿兄无忌和侯君集、尉迟恭,房玄龄、杜如晦或并列第一。
沉沉浮浮,一直稳居中枢的却唯有房玄龄。
“侯君集马上要宣麻拜相了,”长孙无忌出声道。
皇后也早知晓此事。
“侯君集、张亮他们都能拜相,魏征王珪这些建成余孽都能拜相,连马周这样的落魄书生都能拜相,为何偏偏我就是不能为相?”长孙无忌低沉声音道。
皇后只能一声叹息,
执念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