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永文一朝日渐兴隆逐渐取代长安诸多酒楼荣登京师之最的花燕楼,几座楼阁亭榭之间,正是连绵相接。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碧阑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楄。醉眼消磨之间,楼中人全然顾不得楼下的人声嘈杂,喧闹非凡,只顾着搂着怀中艳丽的女子,痛痛快快的消散一遭。
德国公府的少将军姜韬,今日也只能老老实实站在门外守着,听着屋内甚是美妙的曲声,还有劝酒的欢闹,勉力自持。恨不得早些离了此地,去西市那些长安新贵取乐之地,尽情的发泄一番。
长安城自古便不缺失意之人,如今南疆战事初定,北奴也因为有秦藩虎骑坐镇长安北面而未曾南下劫掠,只是不时有河东道与晋阳道的消息传来,反正离长安太远,也极少有人挂怀此事。偌大的皇都,是断然不必再像去岁那般忧心忡忡的。
而天子接二连三的大赦也成为最近坊间的一桩快谈,三十余年前的那些恩怨情仇,也的确到了用一场大赦来彰显仁德的时候。所以如今的大宁朝,哪怕是太祖皇帝当初因为大宁初建却仍旧忠心奉室的前朝旧臣而被一道谕旨赶去辽东流放,在大宁百姓口中是“男尽为猪狗,女皆为贱娼”的“奉庶人”也一朝之间得了生机。
真正落魄的失意之人,正是此间在花燕楼的雅座里,搂抱着高丽艳女说些不堪入耳风流话的德国公姜楷与丢掉爵位的李严。
两人曾经都不屑与对方一道游乐,但经过一场丧师辱国的惨败,被一起问罪,落到诏狱任人戏谑审问的耻辱过后,两人反倒成了今日可以一起饮酒的“老散人”
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皇亲国戚,念在南疆战事顺遂,早在木波伏诛的消息传回长安不久,在诏狱里挨了两月的凄楚时光的大宁朝勋贵就重见天日了。姜家一朝落魄,丢了兵部尚书和统兵之权的姜楷闭门谢户,行事谨慎了起来。而被褫夺爵位和将军封号的李严,也成了邢国公李家里唯一的闲人,好不憋闷。
李严已经饮得有些大醉,在扯下怀中女子身上最后一件贴身衣物后,他一口咬了下去,将那高丽女子顷刻间咬得花容失色、泪如雨下。却引来了姜楷一番嘲笑:
“哈哈哈哈,瞧你这禽兽作态,你啊!今夜怕是得花些银子给人家赎个身咯?”
只觉无味的李严两手一推,又将那女子从怀中扔到了酒案上,胡乱地把玩着在他眼中犹如玩物一般的身子,抬起头向姜楷自鸣得意的说道:
“我做了闲人,还能这般行事,德国公如今爵位在身,有人在外间守着都不敢自在。”
“你自在了?李兄,非我姜某吃醉了酒胡说,这邢国公的爵位,不早晚是你的么?开国八位国公,可是太祖爷赐铁券免死,许下的世袭罔替,与国同休。驸马爷死了,如今的邢国公都快是天命之年,莫非还能给你生个侄儿出来,抢了你的爵位不曾?”
姜楷说完,当即被李严怒目一瞪,话虽如此,可他从未想过让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儿战死疆场好来袭承什么邢国公的爵位。
自知失言的姜楷也只好自罚三杯以期恕罪。
被姜楷一番话撩拨得心头不知是喜是悲的李严望着女子身上自己用牙齿留下的印记,竟然带着几分心疼去抚摸了因为疼痛而泪流满面的女子。
“敢问德国公,开国八家公府,如今还剩几家?”
“五家啊”
姜楷脱口而出。
“那赵家,周家,独孤家用免死铁券活了几个人?与国同休,我大宁朝才立国三十余年,八姓变五姓,天子的刀下一遭落到谁头上,谁能知道?”
“哈哈哈哈”姜楷当即笑出了声,或许真是醉了,竟然当场大言不惭道:“落到谁也不能落到我姜家的头上”
“德国公此话何意?”
“李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姜楷一脸通红,得意的笑道:“什么兵部尚书,五军都督府的官身,老子从来就没在乎过,只要等几年皇长子大些了,便是他宇文杰父子见了我,也得退避三舍。”
随后,姜楷把身子伏低一些,向李严凑近稍许后嘀咕道:“世人说我们这些勋贵的基业是老祖宗们一刀一枪在死人堆里杀出来的,若要立基业,就得去沙场。可历朝历代,真正的基业,可不止是在前朝,还有后宫。若是你家老爷子当年未曾在福闽道统御水军,留在长安生个女儿,说不准李家也能出位皇后呢?哈哈哈哈。你在前朝翻云覆雨又如何?这天下,可没有宇文家的皇后了。”
姜楷的话,字字句句说进了李严的心里,李家与皇室联姻,不过就是娶了个公主,有了一个驸马之身,如今还战死沙场,说不准过几年后,公主改嫁,李家与皇族的这少之又少的联系也会就此断绝。
邓家有位辽王妃,曹家有位秦王妃,宇文家有一位楚王妃和蜀王妃,而独孤家覆灭之日无人阻拦不也正是因为那位太祖高皇后早已长眠于阳陵玄宫在九泉之下陪太祖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