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儿了”
曹虎有些惊诧,明明九月初长安的天色已经褪去了燥热,可杨智走个路竟然会一头大汗,还气喘不止,连脸色也极为难看。
守在门前的那位披甲将军见来者是穿着龙袍,又是二十四五的模样,很快猜出了杨智的身份,急忙上前叩首在地问安道:
“宁字营百户祝七,见过陛下。”
“宁字步前营?”曹虎跟在杨智身后有些愣住,作为大宁朝的武勋之后,他当然知道曾经开国之时跟在太祖皇帝身边的亲笔营叫宁字营,设“宁字步营”“宁字骑营”“宁字水营”“宁字谍营”“宁字巡营”
前两营,各设前中后三营,后两营,只设一营,只设一将,余者,皆充入前两营中,唯有天子诏令,再设营垒。
所以当年的宁字步营里,没人知道自己朝夕相处的同袍是不是谍营和巡营之人,自己每日说的话做的事,又会不会被人送到天子的御案之上。
但宁字营,明明在广武二年天下安定之后编入了皇城司羽林卫,九城兵马司巡城营后杳无踪影。
听着三十年前的宁字营的名字,曹虎只觉这处一片死气的宫阙和这些沉默寡言的士卒一般,像是与长安隔了一个前世一般。
“开门,朕要见他。”
“诺。”
和其他的院门都上了巨锁不同,这座院子的门上,并没有锁,就连院墙,也不像其他的宫墙,被刻意的修高一些。
毕竟锁和高墙,对于一个曾经仙骨飘飘的道人而言,实在不值一提。
从广武十二年到如今的天和二年,二十年光阴倏然而逝,曾经龙虎山掌门的接任弟子,早已生了一头白发,这倒更衬得他仙风道骨。
李春芳,那个曾经预言齐王妃赵氏腹中孩儿若是不存于世,大宁便将四世而亡的妖道,在杨家天子的脚下,恰恰活得自在。
“你二人留在此处”
“陛下!”
高力和曹虎被杨智拦在了门外,只让祝七随驾,而那扇才打开不久的宫门被合上之时,安阳楼里久久不曾活动筋骨的老人也一跃从窗户中飞出,横卧在了此间院子的屋檐上,像是换个地方继续安然而眠一般,合上双眼,又立刻沉沉睡去。
杨智的龙袍不难辨认,看守自己多时,对他又多有照顾的祝七更是老相识了,所以李春芳在杨智踏足自己囚禁之地的那一刻,就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身穿缝缝补补的道袍,将拂尘放在一旁,叩首道:
“贫道李春芳,见过陛下。”
走得有些乏累的杨智坐到了如杨泰当初被囚禁之地如出一辙的石椅上,喘了口气后问道:“平身吧,朕有话问你。”
李春芳不慌不忙的起身,拍了拍自己道袍上的尘土,面向杨智说道:“贫道知道陛下要问什么。”
“哦?”
“当年太祖皇帝,太宗皇帝已经先于陛下问过了”
杨智对这句回答没有显得太过意外,但还是以为李春芳不过是信口雌黄,故弄玄虚,于是反问道:“那你的答案呢?”
“贫道的卦,从不失算。”
“既不会失算,为何没有算到自己来了长安会害得龙虎山的宗门覆灭?算到自己会一辈子关在此地”
李春芳有些哑然,当年的隐秘,他已经在广武帝御前起誓,绝不向人提起,至于漫长的囚禁,反倒有助问道,有助修心,他早已把自己被困于此,当作了一场修行,也当作把当年下山时师尊“入长安,只设醮,不设卦”的提醒抛之脑后的一场赎罪。
“陛下近来可是服了丹药?”【1】
【6】
【6】
【小】
【说】
杨智心里陡然生疑,抬头说道:“不曾”
“陛下不必隐瞒贫道,万物有定数,天命有常又无常,陛下服用丹药,是贪恋色欲,贪恋长生,如今眼脉昏沉,已是服丹致毒的迹象,恕贫道直言之过,陛下若不停服丹药,恐,春秋难常。”
“大胆!”
杨智怒而起身,拍案喝道:“妖道!竟敢诅咒朕!信不信朕要了你的狗命!”
“贫道自然是信的,可陛下还有话没问,也是不会杀了贫道,倘若陛下先问了,贫道自是不敢直言。”
随后,李春芳瞥了一眼祝七,渐渐冷静又心领神会的杨智也一挥手将祝七屏退后,才继续坐下。
“先帝当年也见过你,先帝问了你什么?”
“为一个女子求往生,为一个孩子求长生。”
杨智将信将疑地又问道:“忆欢阁,当真是用我大宁的国运为赵家娘娘求往生?”
李春芳默默点了点头:“是,但贫道已经告诫过先帝,情深不寿,用大宁的国运为一个女子求往生,必遭反噬,先帝的阳寿和永文政息,便是反噬。”
“有朕在,何来永文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