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顶白殿里那尊金身佛像,灭不掉自己身旁的火,也拦不住这场在自己脚下的杀戮,今日一早还诚心礼佛,明示慈悲,请佛祖庇佑的信徒们,拿起藏刀的那一刻,也就把一切的慈悲随着刀鞘,扔了出去。
月鹄渐渐率南诏的兵马赶到,和去疾一道,他们因为兵马精壮,很快将云单宫拿了下来,但他们无力阻止城中的混乱,只能用手中的这些兵马,守住燃起大火的云单宫。
而直到天黑之际杨宸的骠骑与越来越多的宁骑赶到时,城中的其余几家发现是宁人来了,他们当中不乏认得宁字的人。
“楚字”和“宁字”出现在城中的那一刻,察觉了危险的他们立刻约束家奴,各回各家,在今日洗劫而来的收获里,精心选了几样,然后换上自己那身彰显尊贵的法袍,带着护卫左右的兵马,请求在云单宫里,见楚王一面。
多家大败之后,是云单家与多家平分了红教之地,云单家从此不再是多家的属臣,可云单家生了一统红教法王之地的心思,灭了多家,又寻衅大宁,还打算越过拉雅山与东羌平分南诏之时,他们是最为狂热的。
因为这会给他们带来,不知边界的土地与草场,不知数目的金银和奴隶,可如今,他们要把一切怪到云单阿卓的身上,绝口不提自己当初是如何的殷勤,调兵遣将追随他们眼中百年来最伟大的法王出征。
一切,都是云单阿卓威逼利诱的结果,为了表露忠心,他们今日,已经把云单家毁得七零八落,在大昭寺里,连脸上被烙出“云单”二字疤痕的奴隶都再也见不到一个,更遑论姓云单的人。
云单家的国相云单敖云,宁死不降,也在今日纵火自焚,死无全尸,只能从大火熄灭以后的贴身金饰上,把那具烧焦的尸体,当成是云单敖云。
他们本以为自己在大宁楚王殿下前痛哭流涕,告饶请罪就换来一线生机,可坐在云单阿卓那把金椅上面色惨败,失魂落魄的杨宸只是扔下了自己的长雷剑下令道:
“云单阿卓隔千里便如此作态,长安距此万里,本王如何能放心你们,传本王之命,今日作乱的云单家臣,一个不留!城中各家财货,三军自取!”
这是月鹄第一次见杨宸这般动怒,他不明白为何大昭寺已经拿下,明明是杨宸用那套怀柔安抚之策的最好时机,杨宸却要这般惩罚云单家的大昭寺,他以为这是杨宸把对云单阿卓的怒火倾泻在此处泄愤,却不知这一切,只是因为一句:
“乱军攻入云单宫里,国相大人把小姐交给了夫人,求夫人救她一命,然后......”
然后?有人看到乱军垂涎月依美色,把她当作了云单贡布的夫人,打算加以凌辱,也有人看见,云单阿雅和月依为了躲避乱军,在大火里被烧死了,还有人说,月依和云单阿雅被藏进了云单家修筑在地下的密道当中。
王命既下,宁军将士也顾不得腹中饥饿,这是他们跟随杨宸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到楚王殿下像其他主帅那样下令屠场,还让他们自己随意抢掠财物。
楚王殿下只说了今日作乱的云单家臣,可他们今日初到此地,哪里认得谁是乱臣谁是忠臣,所以,史官笔下的楚王有交代,没有错,宁军的将士们奉令而行,也没有错。
错的是这些城中的云单家奴仆们,他们今日不该出现在这座城池当中,更不该在宁军大肆烧杀抢掠之际,还敢阻拦。
没有了约束,兵强马壮的宁军会让雪域记住这一夜许多年,往后的草原上,关于大昭寺一夜之间成为一座鬼城的传说,也会代代相传。
天色渐晚,城中的喧闹不止,安彬对杨宸让部下们放纵一遭的决定不敢不从,早早的寻了一处贵族宅邸,自己住下,但城外的喧闹和嘈杂让他夜不能寐,即便他亲自约束,也渐渐无济于事,只能作罢。
反倒是跟着月鹄而来的南诏兵马,纷纷听令而行,看着云单宫外的屠杀和抢掠,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幸好你们没有在凉都这样”
他们见识过这支宁军的厉害,也见过他们军容肃整,军令森严,上至楚王下至步卒人人遵令的那时候,所以才更加忌惮,这只挣脱束缚的猛兽。
藏人凄厉的哀嚎声,他们希望永远不要出现在南诏的土地上。
杨宸把头盔扔在了金椅的一旁,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屏退了左右的他,在这间烛火只点燃一半的大殿里,失魂落魄着,他希望这群发疯的士卒,在洗劫大昭寺的每一个角落时,能够带来关于月依的只言片语。
到底是为了打败云单阿卓还是为了救回月依才让他自己冒着性命之忧和稍有不慎全军覆没的危险,跋山涉水,长驱直入七百余里来到此地,他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殿外,两旁斜着向下,弯曲盘绕的长廊里,每隔十步,便有一名骠骑,打着哈欠守卫着,云单宫不像长乐宫,他们避开了自上而下凿出台阶以显壮丽的制式,只有两处的长廊,围绕上下。
镂空的殿门,在杨宸昏昏欲睡之时,被推开了。
他以为自己是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