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单宫最高处的那堵带着香甜之气的白墙后面,属于云单阿卓的嘉措金座被空置在了正中,可即便如此,为表尊敬,一个接一个走进殿门的云单家臣们还是会朝向那张空空如也的金座,想象着自家年轻的主君安坐其上,用比雄鹰更锐利的目光,比头狼更镇定威严的面容注视着自己。
他们一个接一个在金座前叩首,用佛祖之名起誓,表露着自己对于云单家的忠心,口中是多时不曾说出的祈福问安之声。
让他们有些意外的是,今日还传闻在城外坠马的云单贡布没有穿上袍衣,也不曾用经幡和法器装饰自己,反倒是换上了自己的盔甲,手里拿着藏刀。
“叔叔,请你告诉他们,我们云单家如今的情形吧”
云单贡布走到那张金座之前,等众人跪在软榻上安定以后,才不慌不忙的开口说道。云单家的国相云单敖云正如他的敖云二字象征着智慧一般,是全然不同于众人的神态,只见他穿着那身尊贵的藏袍,头顶戴着各色相间的宝石镶嵌而成的法顶,起身说道:
“昌都城前几日送来了消息,多朗嘉措帐下那些没有被我们咬死的狼崽子,从大宁秦王那儿借来了兵马,多次进犯昌都,请我们派兵救援。”
大多数一辈子只见识过雪山巍峨,草原广袤的家臣们此时正有些头疼,阿木古郎把手中的念珠放在了一旁,顶着自己腰间想要被撑破的肚子抬起头问道:
“怎么又是秦王?他不是在天山的那头么?贡嘎寺和达布寺的两个软骨头被他用刀吓唬着快尿了裤子,如今把我们云单家当成了仇人一般,害得大将军只能从昌都回来,他哪儿来的兵马借给多家那些小崽子们?”
“说你阿木古郎只知道吃肉喝奶,把自己养得像个蠢牛你还不信”大昭寺里,地位仅次于云单家的布日家主人布日古德当场讥讽道:“大宁在书里东西南北各是万里,他们的皇帝有比雪山还高的城池,比草原和沙漠更广的土地,兵马比草原上的牛羊还多,我可是听说,有一支兵马,渡过了大江,在往我们大昭寺赶来了。”
早有准备的布日古德撑着一旁的桌子站了起来,大昭寺如今所有的兵马,不过是城中几家的奴婢和僧兵,马马虎虎可以凑个三五万人来,早在听说这个消息时,他就已经召集城中的奥日家和吉日家两家之主悄悄商议了对策。
云单贡布可以瞒过大昭寺里那些不如猪狗的奴隶,只知侍奉佛祖辩论经文之义的喇嘛们,却瞒不过有自己部众和耳目的权贵们。
迪庆寺那头音信阻绝,今日又听说昌都也在围攻之下,倘若真有一支宁人的兵马兵临城下,他们是誓死忠于云单家,还是保全自己的部众奴隶,关好自己的牛羊和畜生们,袖手旁观。
凉都城里木家请降的那位木垄,不也就保全了性命么?
布日古德站到了云单敖云的面前,盯着云单敖云那双有些自知理亏的眼睛质问道:“为什么宁人越过山南口的消息你们不说,越过了大将你们也支支吾吾,莫非是要等明日宁人打到城下,你们才肯开口么?”
说完,他又转头瞪着云单贡布问道:“嘉措大人本是让大将军留守昌都,可后面又让大将军回到大昭寺,自己一人领兵攻取迪庆寺,可大半年过去了,死的兵马和奴隶可以填满峡谷,吃掉的粮草和牛羊可以填满大湖,我们得了什么?南边的木波已经死了,南诏也重新夺回了凉都城,大将军却连一个女人都没能征服,坐等南诏与我们再次开战。”
云单贡布知道布日古德这番话只是因为自己的兄长和云单家的主力兵马不在此处才敢这般蔑视自己,他没有和布日古德争论什么,毕竟布日古德说给众人听的话,也是他今日想要告诉众人的。
他站在原地,向殿外的亲兵点了点后才轻声问道:“布日古德,你说这些,是想说什么?”
“请大将军率军去昌都救援,再请嘉措大人带兵回来,用不了多久,大雪就会堵死拉雅山,没有人会在冬天越过拉雅山打到我们大昭寺的脚下。对了,过两日就会到大昭寺的这支兵马要如何处置,也请大将军今日早些决定。”
“还能如何处置?”云单贡布顿现杀意,狞声道:“自然是杀了他们”
“谁带兵去?”
“我”云单贡布一句话,震住了此时因为突然听说有宁军突袭,不日就到城下而有些不安的大昭寺权贵们。
“哈哈哈,大将军还有多少兵马?”
“宁军所部,不过一万人,城中还有三万大军,各家再出些奴隶,凑出五万人来也不算多,据守在大昭寺里,足够让他们宁人有来无回。”
云单贡布说完,布日古德突然在殿内狂笑道:“哈哈哈哈,大将军真以为自己还能凑出五万人来么?奴隶们哪里能上阵杀敌,若是奴隶看着宁人的刀剑不会害怕,当初大将军也不会败在宁军林海区区几千人的手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