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芳腹中嘟囔道:“现在想破财免灾,早干嘛去了?”
是啊,这些宝贝,早一年送给他这位被贬离京的中书省知事多好,他只恼江南士林大族终归是眼界窄了,只因觉着他李春芳此生不可能东山再起就这般看人下菜碟。
李平安领着李春芳师徒站在了兰亭之外,垂首向亭内端坐的杨宸通禀道:“启禀王爷,李大人来了”
闻言,杨宸也不再坐着,一面起身相迎一面说道:“请李大人进来吧”
“诺”李平安后退半步,伸出手去向李春芳恭恭敬敬地说道:“请吧,李大人”
“好”李春芳将自己的衣物稍稍拾掇,觉得妥当后拦住了打算和自己一道进去的徐彧:“你先在这儿等着”
李春芳一人走进了亭中,并未急着望向杨宸,而是先尊礼问安了一声,此时已经打算好好收拾一番江南士林和官场的杨宸仍旧给了在他眼中,为江南道巡守却放任江南官场贪墨,士林富绅兼并田亩,动辄连田万顷,逃避朝廷官税的李春芳尊重。
难得亲切地说道:“阁老,今日你没穿官袍,本王没穿蟒袍,何必如此拘礼”
“为人臣子的本分,总归还是要尽到的”李春芳被杨宸搀扶着起身后,陪着杨宸一道落座于兰亭当中。
“敢问王爷,这些箱子是?”
“哦,这些啊”杨宸带着几许得意和轻蔑不以为然道:“这些是恒家差人送来的,这些是高家的,对面堆的,是莫家的”
李春芳顺着杨宸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得比自己刚刚来此之前,沿着石阶看到的箱子更多,不难猜到,这箱内就是刚刚宦官口中所念的这些稀世珍宝。
“王爷难得来江南一趟,世族大姓想要结交王爷,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想结交本王?”杨宸笑着把身边侍奉的奴婢招来,为李春芳斟茶,冷言道:“景清当时来江南,献礼纳吉,结交当朝权贵,想必也是人之常情咯?”
“王爷和景清不同”
“有何不同?”杨宸进一步逼问着,又招呼着李春芳饮茶。李春芳自知此时已经不能再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也就顺着话说道:
“王爷和景清来江南,都是为了彻查税案积弊之事,可景清虽为锦衣卫指挥使,但越是知晓其中深浅,他便越不敢越雷池半步,故而收了礼,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保全了江南士林和官绅。可王爷一夜之间,拘捕了几家大姓大宗之人,尽数下狱,同气连枝,惹得江南权贵们忧惧终日,惶惶不能自安。王爷有一查到底的本事,也有一办到底的魄力。”m..cc
听到此处,杨宸倒是将李春芳的话当作了奉承之言,打断说道:“李大人今日来此,是打算说几句奉承话,再告诉本王,如此查下去,迟早要查到有些人头上,怕本王得罪人,让本王暂且放过他们?”
李春芳含笑不语,又饮了一杯清茶,杨宸见状也接着说道:
“若是如此,李大人就不必在本王这儿费口舌了,本王此番不远千里而来,可没打算草草了事,只要敢伸手拿了本该是朝廷的银子,无论是谁,本王也绝不放过。只要有人敢犯了律例,逼得百姓没了活路,就算他是世代居于江南的大族,本王也一定会一网打尽,绝不留情。官官相护,监守自盗的江南官场和士林便是为此被横扫一空,本王也在所不惜。”
李春芳盯着杨宸手中几乎要被他徒手捏碎的杯子,还有那杨宸手掌暴起的青筋怒意,知道这是独属于少年郎的愤而不顾。
“王爷”
李春芳脸上并未露出丝毫的慌乱,两手放在腿上,微微侧过身子,试探地问道:“便是查到了陈家人头上,也在所不惜?”
“陈家?”杨宸把杯子落下:“就是查到了淮南王府,吴王府,又如何?”
“王爷是少年英雄,那臣今日也卖弄一番在朝多年,侍奉了太祖和太宗皇帝的资格如何?”李春芳极其耐心的等着杨宸口中说出那个“好”字。
微风拂过,兰亭之中被悬挂的风铃发出了稍许悦耳的声响,也就是此时,不知于何处传来的琴声的传来,曲声婉转,音色清冷,杨宸居然听出了曲中的淡淡哀怨之意。
可这墨园里,会在今日上下忙成一团时抚琴的,也就一人而已。
“先帝曾有言,以百姓之心为心,以百姓之念为念,臣知王爷今日是断然不会放过这些盘踞江南多年,如今稍稍起势,可以和北地世族平起平坐的江南大姓们,他们伸手拿了朝廷的银子,又兼并了百姓田亩,更有甚者,还掘开了朝廷修筑的水堤,使江河泛滥,百姓流离,又在事后卖弄起了善德之举,确是罪该万死。”
杨宸仔细听着,但也对李春芳如何知晓其中的底细有所困惑,这李春芳来江南之后,可是明明白白顶着一个“阁老白相公”的名头,整日玩弄风月,怠于政务。
“可王爷若是真的把江南士林横扫一空,朝中清流新贵何以自安,先帝苦心经营,使勋贵诸人不可一家独大的局面也会就此消亡,君子因势而行,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