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给自己找借口了!是,以你们杜家的财力及与东宫的关系的确是可以保下他不死。但他不死不等于不能死!更不等于他害过的人会原谅他。若他有所悔意,你杜家花的银子也算是值的,正所谓放下屠马立地成佛嘛。但他后来做的那些事情,你真觉得他后悔过?”
刘永铭的话把杜祖琯怼得无言以对。
他接着说:“这个世道是个吃人的世道,上层人与底至人是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所以这个世道还是需要大侠的!只不过你理解的大侠与我理解的大侠不是一回事。”
“不是一回事?”
“大侠要做的事情并不是还世间一个清宇,侠名再大,以个人能力而言,是绝对做不到清肃世间邪气的。大侠也仅仅只能给百姓一个还能以活下去的错觉罢了!”
杜祖琯此时才转头看向刘永铭。
刘永铭接着说:“如果没有那些犯禁的大侠,你猜那些百姓心中的怨恨该如何消平?无法抹去之时,再遇到流年灾荒,你觉得饿极了的灾民会做出什么事情?父皇已经算是明君了,朝廷也已经很公正了,但拿你们这些世家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若没有那些大侠,此时洛阳的灾民怕是已经在攻打潼关了。”
杜祖琯问道:“何必要将这一切都怪罪于我们世族大家呢?”
“这不是怪罪,这是原罪。你可以认为我做大侠是在维护我刘汉宗室的利益,不让民变发生而已!”
杜祖琯叹了一声,说:“我知道我舅舅是个恶人,我以前也曾告诫过他。只是他仗着是我年龄小,占着是我的长辈,从来不听我言。他也的确是咎由自取,但他毕竟是看着我长大的人。我自小……”
“你跟着我来,是为了给你舅舅报仇?”
杜祖琯卷曲着身子,抱紧了双腿的膝盖,看着篝火弱弱地说道:“我不知道。”
杜祖琯不是不敢直接把心中所思所想说出来,因为她真的不知道。
“杜春琦没与你交流过此事?”
“他说……他说我舅舅死了对杜家来说是好件事。”
刘永铭笑道:“杜春琦都没放在心上,你也不该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你是要继承杜家产业的!如果你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杜家就此也就完了!”
“可我……”
“呵呵,放心,你的事情,杜春琦都会给你安排得清清楚楚的。他老了,必然给自己与杜家安排安排了,这是他的身后事呀!”
刘永铭突然说道:“我可是九纹龙!会杀人的!你跟着我,就不怕我因为你认出了我的身份,而杀了你?”
“你不会。”
“你这么肯定?”
“当然。”
“你就不怕我对你做点什么?你得知道,你的事情我可是全知道的!”
杜祖琯试探着问道:“你一直说你知道你知道,你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全部!”
杜祖琯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问道:“全部?”
刘永铭得意地笑着转移话题:“把水给我。”
杜祖琯半信半疑地摇了摇头,将放在自己边上的水袋交了过去。
刘永铭接过水袋,打开塞子喝了一口水,只这一口,那水袋里的水便再也流不出一滴出来。
他看了看杜祖琯,问道:“没水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就没装水,也没遇到水源。”
“要是没水明日可不好赶路呀!”
刘永铭深吸了口气,看了看左右。
杜祖琯问道:“你该不会是想在这个时候去找水吧?要不然……”
“要是没水,这饼可咽不下去!你该不会是怕黑吧?”
“怎么可能!”
刘永铭笑了一声说:“那你就在这里看着火,我去边上找找。应该是有水源的,要不然这里蚊虫不至于会有这么多。”
刘永铭说完就站起身来。
杜祖琯的确是有些害怕独自一人,她想要去阻止刘永铭,但想到刚刚刘永铭说自己害怕黑的话,便又将话给收了回来。
她说:“那你快点回来,要是找不着就别找了!有水的地方石头滑,你小心着点。夜里黑够,够不着就别够了。忍一夜,明天多少也能找到水源的。”
刘永铭笑道:“你这是关心我么?”
“没那功夫关心你!”
刘永铭哈哈笑了一声,拎着水袋回到马车,从里头又找出了两个水袋。
他一并带上之后,便离开了宿营地,向着树林黑暗之处走去。
杜祖琯一个坐在篝火边上看着、想着什么,越想那眼神越是迷离,好像陷入了一种矛盾的神情里。
突然,从黑暗里传来了一阵莫名的沙沙声。
这个声音即像是风吹树叶的声音,又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长年累积的落叶上走过一般。
杜祖琯警觉起来,向着边上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