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都听不进,就这样静静凝望着女人离开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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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宋词再也没有去过拍摄现场。
一方面是在逃避,怕自己忍不住心软。
另一方面,是她陷入了沉重与繁忙之中。
因为见过廉景澄的第二天,她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母亲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癌症复发,癌细胞以风一般的速度,扩散到五脏六腑。
医生见她是纪年的朋友,也说得很直白。
苏慧的情况,基本没得救。
住院治疗也只是平添折磨。
还不如留在家里,过完剩下的日子。
从那天起,家里就陷入前所未有的沉重。
母亲还是如往常一样。
白天坐在院子门口晒晒太阳,一坐就到傍晚。
只是那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瘦。
脸色一天比一天差。
两母女默契地没有再提过廉景澄抑或是梁凯。
因为比起那些,宋词此刻最忧心的,是母亲的身体。
广告拍摄完的第二天。
拍摄组的人就全部离开巫田镇。
包括廉景澄。
走前,孙婷过来跟宋词打了招呼。
让宋词早点休完假回江城。
宋词没告诉她母亲病重的事,只是含含糊糊答应说尽量。
......
这天晚上,星星特别亮。
苏慧没有如往常那样早睡,而是执意要在院子里看月亮。
宋词没辙,只好从了她。
差不多九点,眼见时间不早,她想推母亲回房。
苏慧却拉住她的手,声音淡得快要消失,“小词,你跟梁凯是不是合不来?”
这是自相亲到现在,母亲第一次问这个事。
宋词抿了抿嘴,没吭声。
母亲病重,她不敢说。
苏慧却像是已经猜到,“看来是真合不来,可惜了啊,多好一个男孩子。”
“妈,天凉,进去慢慢聊好不好?”
苏慧跟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的又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
“你喜欢小廉,还是那个陆行知?”
“妈,那些都过去了,不提了好吗?”
母亲瘦削冰凉的双手将她的手阖在掌心,“小词,你是不是挺恨我的?
从小到大,我对你那么严格,什么都要管着你。
连你的感情也要插手,不在乎你的感受,什么都逼你听我的。
其实你心里,应该是有怨我的,对吗?”
或许是久积的委屈被点破。
宋词眼泪漫上眼眶,“妈,你在说什么啊?先进去休息行吗?”
苏慧苍老的眼角滑下泪,“妈妈也是为你好,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我难不成会害你吗?
有钱人的家庭太复杂了,什么都跟利益分不开。
纵使你再乖,他们再喜欢你。
他们的家人也免不了审视你的背景。
咱们家穷,比不过人家,你父亲还坐过牢。
你带着这样的家庭背景,人家会欺负你,会拿有色眼镜看你。
那样你的日子只会过得更加压抑。
你是我女儿,我不奢望你后半生飞黄腾达。
我只求你过得平安顺遂,无波无浪,不会有人因为你不争气的父母而小瞧你。
我想你嫁过去,能被男方家里所有人捧在手心里护着,当宝贝一样宠着。
而不是被人挑三拣四,时不时拿我和你爸爸来戳你的脊梁骨,你明白吗?”
宋词听完,鼻子酸涩,眼泪再也没忍住,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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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宋词睡得很不踏实。
梦里有盏风铃,颤颤巍巍挂在自家院子的房檐上,随风飘荡。
叮铃铃的声音。
越来越紧,也越来越近。
她被惊醒,背上全是汗。
夜里寂静,窗外只有此起彼伏的虫鸣。
宋词翻身看了眼桌上的时钟,凌晨四点。
她没有再睡,鬼使神差地起身,套上针织外套去到一楼母亲的卧室。
房门是虚掩的,母亲生病后,没有关门的习惯。
屋内亮着一盏微弱的台灯。
苏慧侧卧着,安静的脸庞正对着宋词。
宋词站在床边许久,低声唤她好多遍,她都没有回应。
桌上水杯的水还剩三分之一。
旁边的药瓶没拧盖,倒在桌上。
一日最多只能服用400mg的盐酸曲马多片,如今只剩空瓶。
药瓶下压着一张纸。
歪歪扭扭的字迹不复往日的娟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