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日,身在余县的黔首便已经知道邻县豪强为了塞外经商一事与北地暗中勾结的消息了。
但这还远远不够,水还不够浑。
锦晏要的,便是将天下都搅浑,让朝廷无暇顾及他们。
否则,让朝廷回过神来,那她这个“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就不管用了,他们又得踏上殊死逃亡的道路。
对此,留守的情报人员简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把水搅浑一贯是他们的看家本领,且看他们如何将朝廷那些庸碌之辈耍得团团转吧!
当最底层民众都知晓一个秘密时,那毋庸置疑,这秘密肯定早已经烂大街不是什么秘密了。
朝堂上,天子令众人商议此事,诸多朝臣一致将矛头对准了北地。
“私藏叛贼,拉拢人心,勾结豪强,萧睢父子果然居心叵测!”
“陛下,如今证据确凿,北地果然是造反了啊,臣请陛下立即下旨,命大将率领军队前往北地,诛灭叛贼!”
“陛下,下旨讨伐吧!”
朝臣们殷切期盼,可天子却不置一词,脸上阴云密布。
豪强?
与北地勾结的,难道只有那些豪强吗?
殿中诸位,哪个又不是豪强呢?
天子阴冷的视线平等的扫过殿中每一个人,最后落到一位许久未上朝的老将身上,“莫将军,你可愿挂帅出征替朕讨伐逆贼?”
老将军须发皆白,皱纹满脸,却精神矍铄,老当益壮,眼如鹰隼。
他慨然出列,铿锵有力道:“臣愿为陛下铲除逆贼!”
看着莫将军脸上坚定忠诚的表情,天子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但这笑容没持续多久,便又被阴森可怖的神色取代了。
“陛下,太子重伤!”
当天子赶去东宫时,听到的便是太子哀嚎的叫声,其中还参杂着诸多难以入耳的谩骂与警告。
“治不好我的腿,我便让你们所有人陪葬!”
伤了腿?
天子沉着脸,一个眼神过去,便将所有想要行礼的宫人定在了原地。
他缓步走近,刚要进门,里面却又传出了声音。
“我的腿若是瘸了,我就诛了你们九族!”
天子一只脚还悬在半空,听闻此言,脸色一沉,便将脚收了回来。
身边近侍郎卫都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也不敢出,里面的声音却还在继续。
“章太医,父皇的臣子不好当吧?”
“孤去地方,那些贱民竟说什么孤德不配位不能当储君,孤不配,父皇就配吗?”
“……有句话他们说对了,父皇的确老了,昏庸了,竟为那么一点点小事就禁我的足,当众打孤的脸,让孤威严尽丧,还让孤去治理余县那种荒无人烟鸟不生蛋的鬼地方……”
“不就是打死了几个贱民吗?”
“等朕登基……”
太子还未说完,脸色阴沉的天子已经拂袖离开了。
伴随着近侍一声“陛下”,整个东宫瞬间都静了下来。
且不提太子与太医们在听到那句“陛下”想到了什么,魂魄有没有被吓飞,天子一回去便发布了一道诏令。
“太子无德,不配为储君,即日起废除太子之位。”
朝臣起初都懵了。
民间叛乱不止,北地又造反了,如此多事之际,陛下怎么还废太子呢?
当他们得到得到宫中眼线传来的消息,知道东宫发生之事后,却觉得太子说得一点儿也没错,陛下真的老了。
换成几年前的陛下,只怕太子早就已经去见他的列祖列宗了!
太子被废,深受打击的只有太子派系的人。
朝中其他党派,此刻不欢天喜地高呼天子英明就不错了。
国不可一日无储君。
太子不行,那就换一个行的上。
可是换谁呢?
谁不想自己扶持的皇子登上地位,为家族后人博一个从龙之功,青史留名呢?
为了此事,平静许久的朝堂又沸腾了起来,朝臣们你来我往,不是拆台揭短,便是栽赃陷害,你方唱罢我登场,直搅得朝堂像菜市场。
什么家国大事,什么叛乱造反,什么贱民蝼蚁,在“立太子”面前,都要靠边站。
反正,只要朝廷尚在,他们就会在。
退一万步说,哪怕现在的朝廷亡了,龙椅之上换了人坐,他们也还是他们,世家依旧是世家。
这天下的规则,什么时候都不会变!
……
锦晏身在余县,朝堂上的乐子她是不能第一时间看了,但朝廷官吏们的丑相,她却是每日都有所耳闻。
比如,在豪强勾结北地的消息传出后,便有那大聪明为了立功,私自将人马调去围堵豪强权贵了,双方展开了激烈的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