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此言,倒令这位南唐宗师,语塞当场。
不过疯癫老道却无所谓,见对方不曾领会自己言外之意,亦不藏掖,干脆点破:“那焦炭与你同出一门,他下的毒,你自然能解...真要谢我,用解药来谢便好,至于金银财帛,免开金口...”
听至此,唐九眼眸微扫,便瞧见此时林间,无论青衫,还是那衣衫褴褛的少年,皆呈中毒之象,这才恍然,当即伸手入怀,取出小小瓷瓶,审视片刻,随即丢向疯癫老道。
接下瓷瓶,疯癫老道咧嘴再笑:“如此一来,你我两清...”
唐九也懒得再搭理这如孩童一般的老道,再从怀中取出相同瓷瓶,弹开木塞,取出雪白药丸,喂入公子口中...
随药丸入口,唐延英面上泛起一丝红润,而后剧烈的咳声响起,一口乌血涌出喉间,唐九见状,尽管面色凝重依旧,可比起适才心急无措,已稳下许多,再搭公子脉象,虽仍虚弱,那灯枯之象果然翻转,呈好转之势。
大喜过望之时,唐九耳畔忽响起公子虚弱之声,如蚊蝇般,几不可闻,忙凑近公子唇旁,方才听清他所言何事。
“那佝偻...刺客...”
“公子放心,已然退去。”唐九还道是公子忧心刺客之事,忙开口应下,却见公子轻轻摇头,随即开口。
“不...他手中...之物,你可...看清...”
公子声虽虚弱,但眼眸之中,却闪烁几分冷冽之光,瞬间刺入唐九忐忑之心,这位刀兵抵面,皆未变色的南唐宗师,面对虚弱公子一问,竟生冷汗,权衡再三,终是低声应道:“看清了。”
公子实在虚弱,无法言语太多,可他却强撑着缓缓起身,真如君王审度一般,望向面前南唐宗师,继续开口:“你以为...可会有人能仿制其...兵刃...”
唐九见公子起身,惊而欲扶,却被公子虚弱眸中之光吓止,堂堂宗师,竟如孩童,手足无措,只跪于面前,不敢开口。
见唐九此状,公子心中已有分寸,微叹一声,身形一晃欲倒,唐九忙上前相扶,方才令才将苏醒不久的公子身形不至再度倒下。
“旁人无法仿制其兵刃...看九叔身上的伤...也是他所为吧。”公子眸中再无适才显露须臾的帝王之威,透露着些许无奈,些许彷徨,轻声言道。
“是...可也不能排除,是旁人当年在他手中夺此兵刃,苦心钻研...”唐九说出此言,实则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唐延英摇头苦笑,似在思考,似在感慨,半晌之后,方才开口:“九叔又何必安慰于我...当年我也曾习唐门武艺,唐门心法之玄妙,若无门中高手指点,只凭自己参悟,怕是一世,都不得其果,那兵刃更是其随身之物,旁人又怎能参透...如此看来...咳咳咳...”
许是失望之情,牵动病势,唐延英话未说完,已再剧烈咳嗽起来,此前中毒而溢出喉中的乌血,已渐显暗红之色,唐九正想开口关切,却被公子摇头示意,而后虚弱眼眸递来,顿知公子心意,思忖片刻,低声开口。
“公子...今夜布局刺杀之人,能调动两位宗师,先前诱我入林的,正是那游龙宗师严若海...他可是现今齐云皇帝左右之人,如此想来...今夜刺杀布局的,也正是他。”
公子缓缓点头,随即仰首望南,而后又费力转过头来,望向汴京方向,似陷沉思,唐九知公子性子,不敢打扰,只得静静陪伴在旁。
这一侧唐九二人秘谈,却不影响另一侧疯癫老道救人,看似疯癫,实则心中有数,直至那唐九将公子救醒,方才将手中瓷瓶打开,倒出药丸一枚,递给身旁萧相,见他服下后面上毒容消去几分,这才放下信心来。
打量着略显狼狈却依旧身形笔直的萧相,向来无忧无虑的疯癫老道罕见蹙眉道:“我说老友,多年不见,风采依旧,不过你这病,倒是沉重许多...依我看呐,放下扰心之事,随老道回清心山,咱们兄弟二人,一同闭关,让老道以八宝为你医治,不消数年,定能好转。”
故友相逢之喜,似也让萧相心情大好,甚至对多年老友打趣揶揄道:“可别了,你那破山,无酒、无味、无趣...我呀,就是一俗人,还是喜欢这尘世间的一切...”
疯癫老道一听,差点蹦起老高,若非担心多年老友体弱,就差要动手了:“哎!你这老小子,当年中州之乱时,托人送书上山之时,信中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年你可是写着,世之将乱,望君不吝此身,拯救万名...待功成身退之日,与老友上山,参道言欢...你怎得又变成了俗人?”
“哈哈哈,老友啊,若非如此,怎能请的动你下山?”听得疯癫老道提起往事,萧相抚须大笑。
而听得笑声,无论正在以瓶中解药救人的张、吴二将,还是上官、悦儿,见这位老人露出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开心之颜,面上皆浮现点点笑意,这位无双国士已是许久不曾如此松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