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还真不如像我一样,避其锋芒,待时而动。
把自己搞得那么纠结,那又是何苦呢?」
李樗抿了一口,解解不断生出的酒瘾,轻叹说道。
李樗的对面,杨妧闲坐绣榻,姿势极其放松,但面上带着几许愁闷,显然也是有些不太放心宫中之事。
「你说,接下来会变成怎么样?
父皇他,真的会堕落入魔么?」
「不是会不会,而是有没有……已经!」李樗无奈摇头。
「不得不承认,陛下确实是个雄才大略的君王,几十年来,横压一世,堪称整个大乾的擎天之柱。
自我太爷爷陨落以来,朝廷方面的势力,全靠他坐镇。
但就好像秦皇汉武,晚年昏聩,照样要成为天下大害。
这早就已经与真正的邪魔无异。」
李樗正色道:「其实,现在的局势,已经到了一个极其微妙的界限。
皇帝本身龙体有恙,又不能信任臣子,放手权利。
而臣子们不知他的状况,妄自猜测,甚至逼宫……
这样下去,迟早采取极端手段,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对了,你可别劝我掺和进这件事情,更不要想着以为能够改变他。
这皇帝几十年过来都这样,谁劝谁倒霉!」
杨妧默默点头。
李樗的话虽然并不怎么中听,但却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她就算再怎么牵念父女之情,也不得不考虑更加现实的问题。
……
又一日,夜幕降临。
萧瑟寒风中,首辅张廷腰板挺直,跪在殿前。
尽管身体早已疲惫僵直,但是他的眼神依旧炯然,骨子里透出一股无言的倔强。
百官见到,满怀敬佩,但却也禁不住开始有些动摇。
「首辅大人,您已经在这里三天……」
「要不……先歇歇?」
有一位年轻的官员忍不住劝导道。
这上吊也得透口气呀。
张廷摇了摇头,声音之中带着几许干涩,但却依旧掷地有声:「我若退让,何以面对百官,何以面对百姓?
除非,陛下听谏,改过自新!」
「可是,您……」
众人心中默哀,却是渐渐意识到,皇帝不可能悔过。
他们能够坐到现今这样的位置上,也不可能真的迂腐到顽固不化的地步。
许多人已经开始感觉到有些骑虎难下,打起退堂鼓了。
但张廷的作为,同样堵住了一些人的退路。
百官完全有理由怀疑,张廷早就已经料到了今日的后果。
他做了首辅多年,就算皇帝再怎么垂拱而治,闭关炼丹,也总比旁人有更多机会面圣。
不可能跟普通官员那样,不清楚皇帝的性情脾气。
但他就是要以这种近乎殉道的方式来警醒皇帝,唤醒百官。
就是要让这天下人睁开眼睛看看,他们的皇帝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
所以才在这里杠上。
就在这时,张廷身躯突然一歪,不由自主的朝前倾倒下去。
他几日以来滴水未进,几近油尽灯枯。
头脑之中的意志或许还可以顽强坚持,但身体却已经彻底崩溃了。
众人惊呼,纷纷上前,将他扶起。
只见张廷面上苍白如雪,满额都是斗大的汗珠,浑
身轻颤不已。
有人拿出水壶,试图喂他喝水,有人急切呼唤太医,有人连忙去找食物。
但是这几日来,百官们堵在这里逞英雄,哪里带得干粮?
一时之间,全都手足无措。
到最后,还是旁边的太监们看不过去,找来了几张早上吃剩的油饼,蜜饯等物,和水喂了一下。
这晕厥摆明了就是饿的,有甜食入口之后,瞬间好转。
张廷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一丝苦涩,摆了摆手,旋即挣扎着,想要从扶着他的官员怀中起来。
「元辅,您不能再撑下去了!」
「堂堂大乾,岂能活活饿死元辅?」
「陛下如此狠心,完全没有把您和我们放在眼里……」
众人劝说之间,心中不禁一阵悲从中来。
「事已至此,死节而已!」
张廷果然如同有些聪明人所预料,早已萌生死志。
但见诸人神色各异,也不由得轻叹一声。
「算了,你们先回去吧。」
他摆了摆手,凄凉说道。
「老夫独留在此即可。」
「苍天无眼啊!」
一名年轻官员突然大声呼喊,声音中充满了不甘。
「皇上为何不见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