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爱德华和和气气地点头,紧接着看向对方面前小推车中的口袋,动作熟稔地伸手抓了一把,在手中捻了捻,夸奖道,“这些玉米成色相当不错啊,老人家,你是费内波特人吧?”
上了年纪的农民还来不及被夸奖哄得露出笑容,就在第二句话中紧张地抓住了衣角。
他看到对方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意识到自己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了,已经被当成了默认。
“这么好的玉米粒,现在应该有不少粮食铺收购才对。”爱德华又问,“老人家,你为什么出来单卖?你都已经一把年纪了,为什么一个人来到贝克兰德,你的家人呢?”
雷霆教会确实引进了一些善于种地的平民和非凡者来贝克兰德,试图将城外的荒地重新开垦到可以复耕的程度。这一行为摆明着是也要贝克兰德自己重新生产粮食,防止大地母神的信仰和费内波特的粮食占有太多市场——这是半强制的征召,会被送来的自然不用多说。
坐飞空艇来的?这么快啊。
因为年纪大了,老家没有牵挂了,也没有人脉和钱,所以来到贝克兰德之后又很不巧地没分到土地吗?爱德华懒得占卜对方的身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猜测着,并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见老农民的表情已经非常难看,爱德华还从对方的身上发现了一些被自己的话语激起的愤怒和不满,于是在沉默了几秒钟后,祂像每一个善解人意的绅士一样叹了口气,熟练地对自己刚才的刺探表达了歉意之后,转而询问小推车上这一口袋玉米的价格。
老农民报出了一个很低的价格,但仍然比现在的粮食铺里的收购价高了将近一半。
“你急需用钱?”爱德华理解地点了点头,“那你平时还做什么别的工作吗?”
对方抿了抿嘴:“我会用这个推车,帮忙运货。”说完,他像是生怕眼前这个看上去还算好说话的先生不购买似得,主动给自己压价:“五个苏勒就行,运货也可以,给多少都可以。”
听罢,爱德华从怀中直接掏出一枚金币,放到了玉米口袋上。
“这些我全都要了。你们从费内波特过来帮我们种地,确实是不容易……”绅士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调说道,紧接着,在他的注视下,对方抓起一把玉米,直接丢到了地上。
一把又一把,大量饱满橙黄的玉米粒短时间就在地上铺了一小片,屋顶和远处空地上的鸽子都被吸引过来。
这些灰白相间的鸟儿们争先恐后地在他们的面前落了一地,争抢这些玉米。
一时间,震惊,不解,愤怒和悲凉的心情在农民的心中接连闪过,但那一枚闪闪发光的金币还在他的推车上,他小心翼翼地把金币拿了起来,用袖子擦干净,放进胸前的口袋中拍了拍。
可恨的鲁恩人……他无能为力地咬着牙。
……
冰凉的触感从自己的额前流过。
——水。
奥黛丽想要睁开眼睛却不能成功,她感觉自己像是躺在河水中,水充盈在自己的周身。水压压住了她的四肢和臂膀,水流流进了她的耳朵,让她听不清为她洗礼的主教的声音。
“奇异恩典,何等甘甜;”
“我罪已得赦免。前我失散,今被寻回。”
唱诗班的声音越发清晰地响起,像是直接在奥黛丽的脑子里出现似的。她模糊且奇怪地开始思考,为什么以圣水拂过自己前额的洗礼会让她产生被水吞没的感觉,而这些水还在上涨,早就没过了她的鼻尖,她闭着眼睛,因此眼前一片黑暗,除了唱诗班的歌唱的古老圣诗之外什么都听不见。
“曾我瞎眼,今得看见;”
“如此恩典,使我敬畏,使我心得安慰。”
不……不,我不曾失散,亦不曾盲目,我从未信仰过上帝,只有虔诚地跪倒在女神的圣徽之前。
奥黛丽在心中下意识地一条条反驳圣诗的内容,但似乎她每否定一次,身体就变得沉重一分。就像在神灵的面前撒谎而得到惩罚似的,她逐渐感觉自己呼吸都开始不顺畅了。
她心生惶恐,觉得自己似乎落入了某个陷阱,又发自内心地疑惑为什么造物主教会要对自己一个小小半神动手,难道她活着不比一个非凡特性对他们有用?
就在此时,压力似乎也到达了一个极限,水沉沉地压在胸口,奥黛丽发现自己真的喘不过气来了。
怎么可能……我应该是站着的……?
而下一刻,她的背后猛地出现了一个托起的力,将她从深黑的水底猛地推向了现实的世界。
“初信之时,即蒙恩会;”
“何等宝贵。”
是那种极其熟悉的感觉。
“神启”的感觉——奥黛丽陡然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无数难以言喻的画面,那像是披着金光的城市里安宁的早上;那是不必担心饿死的老人在柔软的床铺上醒来,伸了一个懒腰;那是历史记录者们匆匆翻过了“和平一千年纪念日庆典”的一页纸;那是奔跑玩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