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尚书的上下牙齿开始打战,他死命挣扎着想起来行礼。秦安瞥了他一眼,笑笑说道:“无需多礼了,就这样听吧。”
他自袖中拿出一张卷轴抖开,念道:“御天摄运,赤帝诏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是以兵强则有威武之国,兵弱则生衰败之意。今日神京闹剧离奇如斯,学子猖狂不过表象,究其实质,乃军心散漫,官员痴愚,将领无能。左右卫本为神京剑盾,今日原形毕露,不过草包囊肿,何其哀哉!
兵部及帝都守卫无能至极,尸位素餐,着重处置,立行整改。太学学子目无尊法,行事嚣张。罚写反省书千字,一周内上交。”
秦安慢条斯理地收起卷轴,望望地下的尚书与周围的学子。刘忠武眼尖赶忙带头行礼,恭敬道:“臣刘忠武遵旨!”
一时间“遵旨”之声接连作响,唯有严契不阴不阳地“哦”了一声。秦安也没与他计较,却又看向了如遭雷击的马尚书,温声道:“陛下尚有一副口谕,托我代为向您传达。”
马尚书拼命站了起来,他简直恨不得抓住秦安的袖子,犹如在沙漠中望见绿洲的旅者那般疯狂:“陛下他——”
秦安清了清嗓子,模仿起宫中贵人的语气:
“朕有时便很厌恶‘陛下’这个词汇,似乎在这帝都里一应的蠢事,只要扯上‘陛下’就能变得至高无上了……似乎就有一些没有大脑的人会认为,朕在宫廷里便是聋子和瞎子,对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了……会认为他们的脸是朕的脸面,认为他们的无能和愚蠢是朕的无能与愚蠢了。
朕不想再听到这般不知所谓的说话,今日不想,往后更加不愿……更加不想!”
马尚书眼中的绿洲化作海市蜃楼消失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嗓子眼里发出“咯咯”的动静。秦安再没瞧尚书一眼,他很无奈地向五个内门学子挥挥手:“记得写检讨。秦暝你给我写一万字。”
秦暝等秦老爷子走了,才呆呆地“啊?”了一声。严契大笑着向太学门外走去,公孙策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尚书,问道:“干什么去你?不写检讨了?”
严契将黑衣往肩膀上一披:“写个屁的检讨,打完架了喝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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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去喝酒,便真去喝酒,纵使已过了午间用餐的点,还不到夜间赏月的时候,也要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地喝上两杯。
神京城很大,能喝酒的地方总是有的。不单有酒,还是便宜又管够的好酒;不单有好酒,还有花生米,有酱牛肉,有毛豆,满满一桌子下酒的好菜;只可惜这样的好酒肆偏偏少了一张够五个学生坐的五边形酒桌,于是公孙策便只好拿着一张不怎么好的马扎,坐在不怎么好的桌角旁。
“这学生当得,大半天不上课在外面打架喝酒,成何体统。”公孙策唉声叹气,“再来一杯。”
“没体统还喝?不怕喝死你!”
严契虽这般说着,却也抬手为他倒了一杯温热的酒。五人举起酒杯一碰,愉快地干了一杯。刘忠武擦了下嘴,笑得幸灾乐祸:“这一场下来你严契可是成了太学的英雄好汉,外门学子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要景仰膜拜你咯。”
“老子不稀罕。”严契淡淡地说。
司徒弈似笑非笑:“本是为了外门出头,怎得不见挚友欢乐?”
秦暝要了一份炒饭,一盘肘子,一只烧鸡,正有滋有味地吃着:“严契他……吧唧吧唧……瞧不起……吧唧……”
公孙策不忍直视:“吃完了再说话!”
秦暝咕咚咚咽下饭菜,用筷子点着盘中剩下的鸡骨头和猪骨头:“严契看不起那帮教头,他讨厌那些人恃强凌弱,欺软怕硬的嘴脸,所以骂他们是狗。可太学外门的学子们,他也是瞧不起的,因为那些人被欺负了也只知晓忍着,等听到教头们是左右卫而非瑶光卫中人士,这才升起了反抗的念头……”
秦暝把两种骨头拨到一块:“可受了欺负要不要反抗,和对面是什么人有什么关系呢?他们那样在意教头的身份,是因为他们也是恃强凌弱的人啊。”
刘忠武一把抢过盘子,把骨头一股脑扔进垃圾桶里,叹气道:“秦大少爷啊,您就别发表高见了。您是帝都秦氏的大少爷,家大业大不愁吃喝,那帮学子纵使家中富贵也无有这般权势,一时意气用事,丢了自己的饭碗事小,殃及池鱼又该怎么办呢?”
秦暝想了想,说:“和他们打架。”
“要是人人都有你这本事,世界恐怕还简单多了。”公孙策摇头,“聊点别的。你们说这次咱们算不算间接帮陛下办事了?”
“皇帝就等着这一次呢。”严契冷笑,“知道为什么这帮弱智这么猖狂吗?”
公孙策琢磨了片刻:“秘密战争打了十年,激进派势力大涨?”
“不错,和平年代那帮将军兵痞连个屁都不算,这战火连天的几年让他们气焰涨了,心思飘了,连军营以外的事儿都打起心思管了。看看那狗屁尚书吧,他这样酒囊饭袋能爬上朝堂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