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红提眼中一紧:“你…你是官府的人。”
李牧哈哈一笑:“你觉得我像吗?”
陆红提有些迷茫的摇摇头:“不像。”眼前之人确实不像官府的人,他也从未听过官府有如此神鬼莫测的高手。
“你想干什么?”
李牧笑道:“已经说过了,昨日的厮杀我也在场,瞧你功夫不错,过来瞧瞧。”
陆红提似乎感受到他没有恶意,大着胆子道:“既然如此,咱们井水不犯河水,阁下为何…”
李牧笑道:“谁让你先动的手,我也是只能动手,放心,不会把你送官。”
陆红提抱拳道:“多谢公子,我本在此养伤,听到有人进来,为了自保才…并非有意动手。”
李牧道:“理解,你此刻的处境不好,我来的确实鲁莽了。”
陆红提听他如此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不少,又想到了什么:“公子刚才提到宋宪,难道你们认识?”
李牧摇摇头:“不认识,我听说过关于他的一些传闻。据说以前也是混江湖的,只是…此人风评不好,据说心狠手辣,张扬跋扈,睚眦必报,以前甚至有过杀良冒功之举,官声也极差。”
“你刺杀他,也算除害!”
陆红提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公子也觉得宋宪该杀?”
李牧笑道:“自然该杀,要不等你养好伤,我再陪你走一遭,把他人头取回来。”
陆红提认真的看着李牧:公子为何如此做?”
李牧呵呵一笑:“哪有那么多为何,又不是什么好人,还不能看他不顺眼。”
陆红提沉默了一会,忽然讲起了她的经历。刺杀宋宪的原因。
“公子,我姓陆,名红提,家在雁门关以西,吕梁山那边。”
“自从丢了燕云十六州后,我们那边边彻底乱了,胡人每年都要打草谷,杀人抢掠,无恶不作,每天提心吊胆,根本没个安心日子。”
“于是大家就像孤魂野鬼一样,每年在山沟里搬来搬去,躲避胡人。有人想南下,有人故土难离,后来便组织起来,成了这数百年屡屡不绝的吕梁山盗寇。”
李牧叹了气:“欢欢喜喜汾河岸,凑凑胡胡晋中南,哭哭啼啼吕梁山,死也不过雁门关。”
陆红提看了他两眼,目光柔和了许多,半晌轻叹口气:“我们夹杂在武朝和胡人之间,都是汉人,武朝军队却不敢来,反倒是胡人年年南下,年年与我们交战。”
“我们毕竟地贫力小,遇上小股胡人,一拥而上,遇上大队便躲。人穷志短,物资匮乏,免不了劫掠经过的商队,汉人多少留点情,不伤人命,胡人便没这么便宜了。吕梁山匪寇的名声就是这么来的。”
“武朝这么多年一直没把我们当人看,大家就这么过来了,后来有官员过来招安,接受招安的人拉出去和胡人打,尽管补给给的很少,只能活命,能杀胡人大家还是很乐意卖命的。不少熬不下去的村寨都会接受诏安。”
“结果,三年前。”
说到这里她语气有些低沉。
“三年前,宋宪带兵进了吕梁山,也说要招安,条件给得很好,把附近几个村寨的人吸引过去后,突然翻脸下黑手,把这几个村寨的人不分男女老幼,围起来全部杀了个干净。”
“据说…据说是辽国觉得吕梁山在眼皮的底下,杀也杀不尽,太棘手,说这些都是汉人,让武国来处理。”
“边关的不少将领,知道吕梁山专杀胡人,也就糊弄一下。宋宪听到消息后,却从中瞧见了升官的机会,立刻请命来吕梁山,用招安的借口诱杀了几个村寨的人,当做功绩,果然升了官。”
“不少我认识的人也被杀了,这次来江宁,我一定要杀了宋宪,为吕梁山的父老报仇。”
李牧叹了口气:“唉!江宁歌舞升平,一片繁华盛景,北方却还是战乱不断,民不聊生。”
陆红提冷笑道:“现在北方辽金争雄,早晚会有胜的一方,武朝以为低头伏小就能无事,太小瞧胡人的狼子野心了。”
“不早做准备,不但是东京汴梁,便是歌舞升平的江南,早晚也要被铁骑踏破。到时后悔,也就晚了,我吕梁山的今日,焉知不是武朝的明日。”
顺着这个话题,两人聊了良久,陆红提长期在吕梁山附近活动,对北地的整体大局了解的可能不够透澈,却也让李牧从另一个角度,从底层、从江湖的视角,明晰了整个北地的局势。
看似辽金相争,武朝坐拥渔翁之利,其实坐在火药桶上,辽金任何一方胜利,都会南下饱餐一顿弥补损耗。
更何况,此时的草原上,游牧民族也在迅速崛起,未来的威势让天下为之胆寒。
这种力量,不是个体能够抵抗的,需要早做准备,起码要有基本盘和自己的势力。
伸手在陆红提身上拂过,陆红提原本消失的力气再次回归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