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平帝引着她坐到榻上,悄声与她耳语:“朗氏二子非静王亲子,乃是朗家后人……不然就以皇祖父之慈善宽宏,也不会不给朗氏写进玉牒。”
“可这也太荒诞了!”盛蒽看着几封信件里提及朗氏调换亲子之事,简直不可置信。
她也是有女儿的人,为人父母者怎可能舍得让甥侄取代自己的亲生?
“若是静王二子以朗氏子孙之名亡于静王谋算,岑太妃恨朗氏及其二子却也说得过去……可,臣妾仍不肯信世上会有这样无情之人。”
盛蒽没办法理解这件事儿的逻辑,毕竟,兽犹护子,人何以堪?
“世上哪有绝对?”延平帝却对此坚信不疑,他肯定的告诉盛蒽,“这几封信,有的是承元皇帝给孝和文太后的,有的是孝和文太后回给皇考的……还有皇考询问承元皇帝、承元皇帝回给怹的,更有岑太妃和静王之间密谈的……里面多多少少提及此事。朕之前已经找人验过纸张新旧,更能确认里面字迹皆是真迹。”
说到这儿,延平帝将盛蒽的手握在掌中,看着两只手的光泽度差别没有之前那样大了,顿时底气愈发充足:“朕令内卫多番探寻,更没少到朗氏旧地询问,探查所得虽不能直接证明,可侧面证据却能印证这些信件上的说法。”
“梓童,这样还不够吗?”
盛蒽觉得脑子有些乱,虽说手上这些信件,好像呈现了不完美的闭环,可她却隐隐感到有些不安,总感觉好像忽略了什么。
“陛下若是感念岑太妃不易,那不若……干脆除掉朗氏二子!”
盛蒽眼眸一转,跟延平帝提议:“想那朗氏见之触动真情,不愁她不说出实情,届时真真假假,害怕说不清楚?”
“!!!”延平帝倒抽口气,眨眨眼,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盛蒽轻哼着将信件放到匣子里:“字迹存于纸上,即使原本是真迹,可若有人擅于拼接、裱糊、描摹……也不见得不能作假。
臣妾素来多疑,更信自己亲眼所见,若岑太妃没有说谎,那么送那二子下去陪她孙儿,想来她是乐见其成的。”
换言之,只要岑太妃不肯,或是有丁点犹豫,那么此人定不可信。
延平帝听懂了,知晓妻子所提,不过是为了试探岑太妃,不由松了口气。
“梓童刚刚吓到朕了。”延平帝抹了把额角的汗,犹豫片刻,到底没忍住,小声叮嘱她说,“你我夫妇只有罴娃这一个孩子,就是为了她,也要多攒德行,莫要伤了天和。
至于,岑太妃……她她太可怜了,朕实在不忍让她想起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已然结痂的伤口,哪好反复撕破?”
盛蒽见他不肯试探,也是无奈之极,只能退而求其次:“您若要放她出宫,臣妾也没法子,只是您若肯听臣妾一言,那就派内卫盯紧她,不要错过她的踪迹行止。”
只要不立刻把那群方士驱离出宫,延平帝自然无有不应,更不要说盛蒽的要求于他看,简直算是通情达理了。
“陛下有向好之意,臣妾亦有相助之想,若陛下不弃,臣妾想和陛下一起严控方士炼丹之材,加之有内卫、御医在旁监督佐助,想来对陛下康健更有益处。”盛蒽见他同意,不由更进一步。
对此,延平帝想了想,亦应了下来。
……
走出清源宫,盛蒽没有立刻回永祥宫,而是缓步登上高阶,站在宫墙之上,瞧着偌大皇宫在黄昏余晖下的情境。
那古老的城墙,在夕阳的笼罩间,哪怕早已修葺成新,却仍透着一股沧桑之韵;微风吹过,昏鸦远去,光影错落之间,视线恍若掉落在时空交叠的地方,入目的是黄昏下的皇城,耳畔响起的却是历史悠长的低吟。
浩瀚与渺小、无垠和有限、长途和近路……不知不觉间,盛蒽生出了【浩浩天地间,唯己独昂然】的孤寂之感。
直到一阵唱诗的稚声自远处而来,才打破了这处隔绝了她和现实世界的屏障,将她扯回了世俗之间。
“【庭阶落花伴黄昏,墙里炊烟墙外人;墙外倦鸟双还巢,墙里归客笑进门。】”
盛蒽见女儿罴娃蹦蹦跳跳扑了过来,原本飘渺不定的思绪瞬间回归,之前被动摇的意志也跟着落回原地。
“你又从哪儿寻了小诗唱和?”盛蒽不假侍女之手,直接半蹲下,给罴娃整了整衣衫。
“这是小姨给我写的诗啊?怎么,小姨只与我通信件,没和您说话啊?!”小家伙儿头上洒满了碎金般的光,得意的叉着腰,腆着小肚子暗搓搓显摆。
盛蒽不知怎地,竟从这家伙脸上看到了小妹幼时的模样,不由笑出了声。
“哦?那可真让人羡慕哩!”她牵着女儿的小手,慢慢地走进铺满红光的宫道,任凭悠闲的笑语落在渐渐拉长的影子之间。
“哼,还好吧!虽说我还不会做诗,不过附和自编的俗语也是成的!哎呀呀,没办法,谁让小姨那样黏人,还只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