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是不想要教他的,因为他想学医的目的并不是想要悬壶济世救治他人。但是我也清楚他这样做大半的原因都不是为了他自己。
看在妹妹的面子上我还是帮了他不少。
那段时间我发现在云漠寒眼中这世间大约有三种人,不重要的人、亲人还有他的“丫头”。
被他划分到亲人范畴的人很少,即便是有血缘关系存在大多也都不在这个范围里。
而更多的时间他眼中的人只有两类,丫头和其他人。
其他人全部不予考虑。
妹妹得到了这世上最偏心的疼爱,她就是云漠寒的立场。
我开始有些羡慕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开始想要也能找到一个让我为了她什么都能不管不顾的姑娘。
这个机会来的挺快的。元康十二年,妹妹和云漠寒邀请我到他的别院去消暑。
云飒别院的那一池子荷花长的是真的非常好,云漠寒选的品种也好,很适合入药。
我在那里遇到了千儿,这个胆子大到敢翻云漠寒院墙的姑娘。
到现在我都记得,那日她穿了一身鹅黄,鬓边的响铃簪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叮当作响。
她来云飒别院翻墙的目的仅仅是她手中的那个纸鸢。
尉迟家的这个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幺女,也很有意思。带着一种在我身边许久没有见过的天真烂漫,一辈子这样没心机其实也挺好的?
但不可避免的现实是,如果她再继续这样不谙世事,她在尉迟家会活得很艰难,她的哥哥们不可能护着她一辈子。
别说一辈子,今日如果云漠寒的暗卫在和她交手的时候真的把她当成刺客,她可能就永远也回不去了。
她对我有些好感,这我很清楚,但我自己对她的感觉……似乎是有些模糊。
可能我只是因为许久没有见过除了妹妹之外的妙龄女子了?
在医馆坐堂的时候每天看的病人那么多,望闻问切也只是关注了病情,我没注意过看病的时候遇到的女子的容颜。
江州的天灾让我震动更让我觉得无比痛心,人的力量在天灾面前实在是太过渺小了。师傅那时候说得我学的医术越好便越能救回更多的人,能避免更多的孩子遭受我小时候的那种命运。
可是这真的太难了,太难了。
我和那些大夫每天都在尽全力地救治病人,可总有些情况即便是我也无力回天。如果是师傅呢?师傅能治好他们吗?
我知道师傅是可以的,如果他有世上最好的药,同时他手中也只有这一个病人。
可面对江州这样的情况呢?
常规的药物虽然不缺,但是我们不可能给每个病人用上好的人参吊着命,大夫的人手过于不足,总有我们看护不到或来不及的情况。
但那时候我并没有时间迷茫。
后来千儿和我说,要记得我救活过多少人,要记得那些重新回到家人身边的人。那些是我在这场水灾里救回来的生命。我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
我不知道妹妹和云漠寒是怎么互许终生的,但后来想想我总觉得我应该在千儿之前开口才对。
她和妹妹相处地也挺不错,就是有时候我看她们两个在一起中有一种千儿年纪更小的错觉。明明她年长妹妹几岁。
之后千儿和我们一同回了安阳,在和少阁主“讨价还价”之后我们决定一同到江湖上去闯荡一番。
这次的旅途中应该是千儿第一次杀人,对她来说这确实很不容易。
可她是尉迟家的女儿,她总要面对这些斗争,而且云漠寒和妹妹说得也是正确的,今后我在江湖上的境况不会真的安宁。
怀璧其罪,师傅能潇潇洒洒一辈子是真的很不容易了。
而我们也同样到了西疆的战场上,见识过安阳城里不见血光的斗争之后西疆战场的一切对我来说又是新的震撼。妹妹身上的毒是真的让我觉得棘手的,这一次的经历也算是戳破了我心中的那确实膨胀了的自满。
还好后来师傅来了,帮妹妹度过了这次危机。
护闻关大营里的伤兵和在江州诊治的那些病患也不相同,这是另一种血淋淋的残酷。每次开战后大量的伤兵,无数要缝合的伤口,我的原本觉得我的手已经练得很稳了,但是那时候每天稍微能喘口气的时候我的手都在抖。
我有些庆幸妹妹把千儿送走了。
她还没到能接受这样场面的时候。
我甚至希望她一辈子都不要看到。
我知道千儿应该尽快成长起来,但是我实在是不忍心让她来看这些鲜血淋漓的残酷景象。
那段时间我很矛盾,我不知道妹妹是怎么能神色平静地接受这一切的——虽然她心里定然也是不平和的。
生在战场,长在战场的风家少将军,还好这辈子有云漠寒疼她。
那时候我也渐渐明白了对待所爱之人我和云漠寒也是不一样的。
多残酷的现实云漠寒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