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赤日使用的艾绒头,在彝人卜语里称为“微”,与商人中后期用甲骨占卜喜欢先钻孔后灼烧这种用“作弊”方法人工控制卜纹不同的是,彝人灼骨之前不加修治,也不钻不凿。
这一点也和远比殷商更早的龙山文化和齐家文化相似,堪称绝对的“活化石”。
一般就是在烧灼之后观察烧出的裂痕,这个裂痕叫做“兆纹”,一般一事一兆,如果发现不吉,那么就可以在心中修改行事的方法,在起第二卜,在甲骨第一灼点的附近再次灼烧,如果还是不吉,可以再改,然后行三卜。
三卜之后不管吉凶,都不再卜。
兆纹的解读是一套学问,最好最吉利的兆纹呈现为一个“十”字,上纹叫“辜武”,下纹叫“吉智”,左叫“福”,右叫“比”。
一般而言,“辜武”兆示命运,“吉智”兆示财、福、禄、寿,“福”兆示内部,主人,“比”兆示鬼神,敌人,对方。
当然这只是最简单的判断,而真实情况是兆纹的显现会非常的杂乱,而卜问的事情同样五花八门,这样的杂乱配上五花八门,就得有一套相当复杂的方式来解释它们。
每一道兆纹的直与不直,有无分岔,弯曲方向,等等,都要与问卜的事情和求问者的特征相结合起来,得到一番解释。
现在周至正在写一篇论文,也是上一篇论证贾湖刻符与古彝文关系的继续扩展和深入,就是许多彝文字母本身来自这类兆纹,因为他们的符号写法和读音,与现在毕摩口中解读兆纹的读音一样,形状也类似。
至少有十多个彝文,本身就是对于兆纹的一种抽象,这些抽象向上和贾湖等遗址留在陶器上的刻符相衔接,贾湖遗址那些留在陶器上的刻符,完全可能是一次重要占卜的兆纹的“象形复刻”。
文字需要具备三要素:音,形,意。且文字的笔画不能太复杂,否则就是图画,虽然也能表义,但不便于书写和传播。
同时还需要是一个在一定范围内约定俗成的字符系统,个人自创的不被广泛认可的字符,也不算真正的文字。
如果只有少数几个孤立的字符,难以表达万事万物的海量信息,因此文字还得是由众多字符组成的一个表义的符号系统。基本的字符越少,意味字符的组合越长越复杂,基本字符越多,意味表达信息越简单。
除了这最后一条,也就是刻符发现数量种类还不够多而外,贾湖刻符如果用古彝文解读后,就具备了上述几乎全部特征。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贾湖刻符已经形成了文字字符系统,但要是下接大量殷商的卜骨风俗和现代彝文,那么这两种“非孤立体系”都是从贾湖刻符继承而来,似乎也说得通。
彝人纳卜骨兆纹而创造出最初始的文字,还为学界提供了另外一种关于文字起源的猜想,这一点也非常有意思。
不过围观的三小只是理解不到这些的,他们现在用后世一句话来讲,就是“不明觉厉”。
终于,艾球的烟灭了,老赤日在吟唱的中途就闭上了眼睛,现在用手摸索到灼点背面,用指头碾压起骨板来,待到出纹之后,将骨板扔到地上。
“平娃子,拿骨头铲点柴灰过来。”
梁光平战战兢兢地捡起羊骨头,去火塘边铲了一点灰,:“赤日爷爷,够了吗?”
“够了,拿过来吧,你手抖什么?”老赤日笑道。
梁光平感觉自己这辈子做最重要的实验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紧张,等到老赤日接过骨头之后,才舒了一口气。
老赤日用舌头舔了舔手指,一边吟诵着经文一边用湿手指沾上柴灰,将它们抹到灼点处,灼纹这下就变得清晰可见了。
“比现比直,肘子这事儿有个对手,但是对手并没有恶意;福现福上曲,这事儿对内有大利,这个内也表示主人;辜武下曲,同样主吉,又主大运,所以这事儿会成为肘子将来命运的助长;吉智的兆示是最明确的,内曲几乎碰到灼点,这个是主平安而获猎。”
“获猎?”刘洪涛莫名其妙:“啥意思?这个对手,会成为肘子的猎物?那到底是人还是啥啊?”
老赤日也舒了一口气:“反正兆纹是这么说的,也是今天的事儿诸般凑巧,我才起心卜了这一卜,现在看着都是好兆头啊。”
“那我们就赶快回去告诉肘子这个好消息。”李璐现在心痒难耐。
“这倒不用,不如大家都瞒着他,看看赤日爷爷今天的占卜到底预示着什么。”梁光平和刘洪涛对视一眼,两人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竟然是这样的念头。
就在几人慢条斯理往回走的时候,着急忙慌的周至已经骑着白凤飞奔到了粮站大门口。
现在通讯线路已经搭好,周至在粮站登录四叶草系统,和在基地机房里登录差不多的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