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图书馆的资料里都记载了夫子治鲁三年而大治的事呢。
他对于农桑、气象、天文、律法都这么懂行,只要手头的权力足够,方圆五百里的鲁国,他想不治理好都难啊!”
但说到这里,宰予又忍不住叹了句“可惜,乱世将至,礼坏乐崩。这种时候,夫子可以安邦,但却不能定国啊。”
他翻开书信的下一页,继续阅读了起来。
予啊!虽然《太初历》的部分推定不可算作精确,但你二十四节气的设想,却让我甚感欣慰。
你的《太初历》仿照夏时的历法,将原先四时又详细划分为二十四节气,但又不毁损它的精华。
《夏小正》中说
正月。
蛰伏于地下的动物开始出来活动了。
大雁开始向北飞了。
野雉扇动翅膀在山间鸣叫。
鱼儿顶着河面的碎冰游出水面。
人们绑好了耒耜,扛着它来到田间地头。
园子里的韭菜也冒出了新的一茬。
南方的伟风吹来,阴寒的日子一去不回,洗去满地的泥水。
田鼠从田垄的洞里钻出来。
农夫们唱着歌儿除去田间的杂草。
水獭捕到肥美的鱼儿,一定要把鱼儿陈列在水边祭祀后再食用。
农夫也一定要赶在雪水融化和小雨飘洒时耕种田地啊!
为庙祭事先采集好要用的芸草,天上的‘禄’星就能看到了。
天刚黑时,参星在夜空的中南方。
北斗七星的柄悬挂在下方。
柳树开花了,梅、杏、山桃也就相继开花了。
母鸡伏卧在它的卵上,于是鸡雏也被孵化了。
《夏小正》给民众指示了正月要做的事务,描述了万物复兴的迹象,还告诉了百姓正月到来的征兆。
而你的《太初历》中,又根据《夏小正》,将春季分成了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这样的节气,告诉民众具体工作的时间。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立春到来,万物就开始复苏了,寒冬就过去了。
雨水到了,春季的小雨就开始播撒了,冬日中封冻的土地也被浸润了。
惊蛰来了,阳气上升、气温回暖、春雷乍动、万物生机勃发,农人们也可以开始耕种了。
我这些日子在鲁国各地游历,察看春耕的事务,四时的更替正是如你在二十四节气中所说的那样啊!
予啊!或许你此时最大的功绩,还不是治理好了菟裘,而是订立了这二十四节气吧?
治理菟裘,只是保全了一邑之民,而二十四节气却是能够造福天下的创举啊!
前些日子,国君曾向我问起了三代之历法,我便向他推荐了你的《太初历》。
国君对于《太初历》也是极为赞赏,于是便准备效法当初僖公变革历法的举措,将你的二十四节气加入鲁历之中。
只不过关于你十九年置七闰的想法,大史和保章氏尚且不能认同。
所以不久之后,国君可能会传你来一趟曲阜,让你向他当面陈述这样做的依据。
当年我国的贤大夫叔孙穆子出使晋国时,晋国的范宣子曾向他询问“古人有言曰死而不朽,何谓也?”
叔孙穆子对曰“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
若是二十四节气能被取用,或许你也可以算是有了一桩久而不废的不朽功绩了。
此事事关鲁国百年兴衰,你可千万要做好准备。
切莫不可像是从前那样,再当着国君的面信口胡言了。
宰予看完这封夫子留下的信,再看一眼那本布满了朱砂批注的《太初历》。
他总算明白夫子为什么不光要给他留信,还要给他留下这本书了。
他一开始以为批注是夫子的读书笔记,现在看来,这哪里是什么笔记,这分明是给他留的参考答案嘛!
这些批注中涵盖了各种注释,又延伸扩散到了诸多上古圣王的典故,还结合了当前鲁国的农桑事务,将其一一对应。
夫子这简直是想方设法的帮他找变革鲁国旧有历法的合法性和实际性。
由此也可以看出,夫子他老人家是真的很喜欢这本《太初历》,对二十四节气的推崇也并非是出于爱护学生的爱屋及乌,而是真的觉得这一套可行。
虽然夫子觉得《太初历》可行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觉得《太初历》是继承自《夏小正》的作品。
但不论如何,最起码夫子比之从前的‘述而不作,信而好古’总算有了改变。
只要把‘述而不作’这条去掉,‘信而好古’倒是没什么问题。
在重视文化传统和吸取历史经验的前提上去开辟创新,这味道就对了。
不跨出这重要的一步,我的新《周礼》还怎么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