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星问:“明净大师,此话当真?”
“小殿下不是已经去过馀峨山了吗?”明净轻声开口,“在五轮塔时,小殿下应当已经察觉到了,馀峨山的灵气稀薄,但在从前,馀峨山并非如此。”
簪星皱眉:“我以为是因为两生佛轮转动需要吸取周围灵气。”
明净摇了摇头:“不是的。佛轮在鬼厌生入塔之前并未转动,而灵气开始日渐减少,也并非从五轮塔开始。而且,”他沉默一下,“这些年,来五轮塔历练的修士,其中不乏宗门大拿,这些人曾提起过,宗门里灵脉与从前相比,衰竭了许多。起初我以为是偶然,后来桩桩件件,我发现不止某一处宗门,许多宗门皆是如此。只是灵脉一事事关重大,寻常人并不会对外提起。”
“但我在姑逢山上的时候,从未听师父他们提起过......”
明净道:“小殿下,宗门这些年来新出的弟子,鲜少有当年那么多灵根天赋的了。”
簪星的话便咽回了嗓子。
这倒是事实,就顾白婴领着的除魔军,除了几个能看的,其他的全是歪瓜裂枣。虽然门冬说这是灵心道人给顾白婴挖的坑,不过簪星觉得,自己在离耳国见到的赤华门弟子,也并不比除魔军中的好得了多少。或许就是因为,如今的修仙界中,已然挑不出几个出挑的新秀了。灵脉一旦衰微,灵气不足,宗门弟子修炼必然受阻。
“如今,都州大陆,不管是人族还是魔族,都面临灵脉日渐枯竭的问题。别说飞升,等再过几年,灵脉彻底枯竭,魔族和宗门修士,都将成为普通人。若是平安无事自然最好,但若是有天灾**,或是凶兽妖物出没,恐怕会酿成大祸。”明净垂眸,语气亦是担忧。
不姜的眉间也有些郁郁。
先是灵脉枯竭,谁知道后面又是什么?还有个一心想要毁灭三界的鬼厌生,要是这个时候他再卷土重来,那还真是雪上加霜。
簪星道:“母亲......”
不姜抬眼,面上又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宽慰二人道:“无事。咱们魔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歹寿命长,与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族不同。想来如今有人比我们更着急,等着吧,我看过不了多久,宗门里就有人要坐不住了。”
“我们,就先且走且看吧。”
......
许是白日里与不姜和明净说了那一番话,这一晚,簪星睡得不怎么踏实。
梦中有无数零碎片段交缠,一点点缠绕在她脑中。一片白雾里,她似乎在滚滚浪涛之中沉浮。无数浪潮拍打着她,将她往更深的漩涡中拽去,她艰难地想要探出头,却看不到周围任何一个人的影子。天地陡然变得空旷,水流挟裹着她不知道要奔赴向何方,如命运般沉重又壮阔。
“哗啦——”
她突然睁开眼睛,从梦中坐起身来,额上冷汗涔涔。
弥弥在床脚睡得正香。殿中鬼灯幽幽散发安静青茫,微弱的灯火似有抚慰人心的能力,让她狂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小双让吹灯鬼他们离开了,自打顾白婴过来后,为免误会,簪星叫他们暂且不必来殿中伺候。顾白婴与田芳芳他们仍住在不姜安排的魔窟中,不知是不是不姜故意如此。偌大的长殿,从前热闹起来不觉得冷清,今日独剩她一人,便觉得空旷得出奇。
簪星抬眼,看向窗外。
外头很黑,离天亮还要很久。这个时候,众人都已经睡下。
簪星却睡不着了,穿好鞋下了榻,拿起桌上冷掉的茶水喝了一口。她在殿中枯坐了一会儿,越发没了睡意,索性披上衣裳出了门。
外头不知何时又下起了绵绵细雨。
门口还有小双放的纸伞,他一向很细心,簪星弯腰拿起伞,撑开出了殿门。
夜已深,众人都已经睡下,唯有魔窟门口的发光雕像,发出绮丽又耀眼的光芒。而她一手持着纸伞,一手提着青灯,走在细雨中,若有人夜半路过,大约会被吓个半死。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簪星走到了黑石城城门口处。
冥冥河的黑色浪流就在脚边奔涌,仿佛再往前进一步,就要将她整个人吞噬进去。夜幕茫茫,无数雨丝落入浮沉浪涛中,无法激起一点细小的水花。簪星站在河边,看了半晌,忽然伸手解开腰间的乾坤袋,从里面掏出一大把魔丹来。
她找了块相对干燥的石头坐了下来,打水漂一般地将手中魔丹扔进河里。河浪迅速将魔丹吞噬,须臾,冥冥河中央,有巨大浪花掀起,从漩涡之中,逐渐浮起一座小山样的鱼脊来。
黑龙鱼来了。
再相见,簪星没有初见时那般害怕了。她坐在河边,一扬手,一大把魔丹又扔进了河中。
水流被巨兽搅动得狂暴不已,咆哮着冲岸边人袭来。却又在即将靠近岸边时停下脚步,缓缓褪去。
不知过了多久,河浪平静下来。有大鱼从远处游近,潜在水面,露出两只巨大的眼睛,安静地盯着簪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