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驻军、自设官职……”崔四郎想了想,还是觉得疑惑。“他自家明明用河间大营的名义表奏设置了许多武官,收拢了许多河北豪强与修行高手,却为什么连往各郡驻军都不做?自家带了六七八个正当年儿子过来,也不与河北世族联姻?叔祖,他有跟我们联系过婚姻吗?”
“没有。”认真吃鱼的崔傥终于开口,而即便是宗师,嘴角和胡子也不免被涂黑。
“连黜龙帮的程大郎都知道第一时间跟我们攀亲戚,便是张三……张三虽敌视我们家,还专门打压了程大郎,可也晓得用我们,给了两个头领位置,这薛常雄到底怎么想的?”崔四郎原本只是转移注意力随口开的话题,但此时却越想越觉得荒唐。
“老夫倒是晓得他的一二心思。”崔傥放下鱼来冷笑一声。“还不是他觉得自家是关陇大族,就没把河北当成根本之地?便是联姻,也要他们薛氏几个儿子娶白氏、窦氏、司马氏的才像话,至不济也要跟荥阳郑氏、河东张氏这些更近的大族联姻,跟我们崔氏联姻有什么用处?”
众人各自一愣,反应不一。
无他,这话听起来荒唐,但似乎又合情合理……人家薛常雄从生下来就是关陇名门嫡传,一直到四五年前还一直跟着这个政治集团进步,一起见证了关陇集团达到最盛的辉煌,有这种关陇本位的想法不是很合理吗?
难道只有他一个人如此?
想到这里,便是李枢都只好低头去看篝火。
“你们都说,他是没想过做君,总不能脱离臣子范畴,所以才被张三跟白横秋给甩开。”崔傥继续冷笑。“有没有可能,这厮就是看不上河北,就是觉得自家根本在关西,若是留在关西,早就称帝称王了呢?”
李枢等人依旧默不作声,只是盯着篝火来看。
“照这般说,咱们再去罗术那里,就不至于像在薛常雄这边被人束之高阁、只闻不问了?”过了一阵子,依然还是崔二十七郎打破的沉默。
“罗术应该会务实一些。”李枢勉力含笑安慰。
“也难。”崔四郎叹了口气。“眼下局势,想要在河北有些作为,前提是罗术跟薛常雄合流,便是罗术务实一些、积极一些,可一个巴掌拍不响,薛常雄这个样子,又如何能让他们合流呢?”
“防守还是可行的。”李枢正色道。“张行便是再拖延,半载之内也必然来攻薛常雄,薛常雄虽然无力主动出击,可据城而守支撑一段时日应该还是可行的,到时候只要催动罗术及时出幽州突骑内外夹击,便足以翻转局势。”
“然后呢?”崔傥终于也蹙眉来问。“便是守住一时,可黜龙帮一退,罗术真要务实反而要尝试兼并薛常雄吧?而黜龙帮如此势大,再回转过来又如何?一来二去,两家再无信任,黜龙帮自然可以从容吞并了。”
“太难了。”崔四郎也颔首不断。“黜龙帮大势已成……年初那一战便是白横秋看到了黜龙帮成龙之势,哪怕是去关西之前也要来试着捅一刀,却终究被黜龙帮熬过去了,自然难制。”
“可以建议罗术与薛常雄结盟,最好是放下身段名义上居于薛常雄之下,然后让他往南以薛常雄为御张行之盾,再往北攻略北地,等北地八公七卫在手,自然可以转身南下。”李枢似乎早有想法。“而促成幽州-河间联盟,包括攻略北地,就是我们建功立业的时候了。”
“北地……也不是不行。”崔四郎愣了一下,然后看向自家叔祖。
“竟似乎只有这个法子了。”崔傥想了许久,竟也颔首认可了。“黜龙帮势大,偏偏咱们总要回清河的……况且,此时不指望河北本土势力,难道还要指望关陇人?自白横秋到薛常雄,我也看明白了,竟未曾有一人愿意视我们为同列!”
很显然,这位是还记着白横秋卖了崔氏的事情呢。
当日怎么就觉得白横秋能一击就推倒了黜龙帮呢?
另一边,崔二十七郎本想点头附和,却忽然想到,身侧的李枢似乎也是关陇世族出身,也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自家叔祖这般言语似乎又有些试探之意,也是赶紧佯作不知,低头啃鱼。
倒是李枢,此时不由捧着鱼来笑:“张三外宽内忌,独霸黜龙帮而驭河南河北,我们不得已流落,但天下如此之大,总有一线生机,何况我们尽知黜龙帮虚实,而崔公又负河北之望、逞宗师之强,算是有所倚仗,外面更有许多家诸侯可做投靠……眼下局面比我当年流落东夷要好得多……诸位不知道,我刚刚入这狐狸淀时便察觉,此地与落龙滩东侧戈壁中的沼泽极为类似,而当日杨慎事败,我孤身流落其中,见不到半分前途,而且前无城镇后五倚仗,身侧也没个同列,竟然存了投河而亡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