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这里,单通海勒住码,自顾自冷笑一声,补充了一句:“这位督公怕是信不过我们,还想要我们什么言语。”
“我倒是觉得,这反而省事了。”张行倒是坦荡。“说清楚事情,无牵无挂,便可一往无前了。”
几人来的很快,而他们抵达的时候,张行等人却已经在龙冈大营内那个小楼前进行“廊下食”了,甚至给几人留了位置,连赵行密都有位子。
不过,牛督公也好,赵行密也罢,却没有被这新颖的迎接方式所惊到,反而是各自沉默着一拱手,干脆落座了。
这倒不是牛督公和赵将军见多识广,不惊疑,而是一路上惊麻了。
首先是张世昭,尤其是张世昭……听说是一回事,见到是另一回事,而且张世昭的身份地位对大魏中枢体系里的人真的是一种红山压顶的感觉,在河北的时候连白横秋都掌不住,这边白有宾、虞常南见了以后也是如见到荒年之谷一般振作,何况是正显得落魄、患得患失的这两人?
尤其是对于牛督公而言,他跟张世昭作为曹彻前期作为期间交流妥当的同僚,还算是旧交,见面之后,一句“老牛”,几句闲话,便让这位督公卸了原本的忧虑之态。
然后来到龙冈,见到庞大的大营后,更是一点心气都无了,赵行密基本上是从意识到龙冈上面那玩意是炊烟而不是清晨起雾后便完全失去斗志,甚至有些如释重负。
作为禁军之前的主力将领,他当然知道禁军之前的误判,若是黜龙帮早就在梅雨季节前完成集结,那禁军什么动作都是在玩火!
若是他早知道如此,甚至可能会建议禁军从大江而上,从南阳回去!何至于此呢?
至于说见到李定和这么多头领蓄势待发之态,反而也就那样了。
吃了点饭,稍作收拾,早间那点阳光浑然不见,反而重新开始滴落雨滴,便是没有本地风土气象常识的也能看出来,这次的云层有点厚。
而张行同样抬头看了看天,然后也不起身,也不回后面楼内,反而就在这楼前的桌案后迎着雨滴开了口:“牛公,既然来了,便是一家人,何况你本是长辈,却不知可有见教?”
牛督公沉默了一下,给出言语:“穷困丧家之人,何谈见教?只不过有两件为难的事情,想请张首席看在以往情面上给个方便。”
雨水已经一滴一滴下来,张行点点头,只待对方开口。
“一则,先帝自取灭亡,谁也怪不到,可是太后却没有失德,皇帝也是少年郎,更是张首席故人之后,希望张首席能妥善看顾。”牛督公先说一事。
张行没有直接点头,而是来问座中一人:“王总管,人是你取来的,你如何看待?”
王厚披着红绒披风坐在那里,挺胸凸肚,闻言拱手回来:“俺只要大魏皇帝被俺劫来,晓得大魏最后落在俺们手上,出了这口子气,就足了!其余听首席吩咐!”
“那我就要多说几句了。”张行正色道。“你若心思在剪除暴魏上,那曹氏到了今日便已经绝了,只向禁军这些暴魏残余之爪牙动手便可。”
王厚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想了一想,方才点头:“禁军是,东都是,白横秋还是!都要对付!不瞒首席,俺心里这一口气还没散掉!”
“王总管凭着这口气当年首倡义兵,如今又虎口掏心,彻底废了大魏体统,便是千百年也不会有人忘了王总管心里这一口气的。”张行恳切称赞,然后才来对牛督公来讲。“牛公,你且宽心,我们黜龙帮计较的是暴魏,不是一对孤儿寡祖,就让他们去河北居住,授田免役,你们想要接济救助我也不会拦,待到局势安定,他们想回东都就回东都,想回西都就回西都,便是回江都也无妨。”
牛河长呼了一口气,忙不迭点头。
而也就是这时,张行回身朝虞常南做吩咐:“虞文书,辛苦你也做份公告,告诉天下人,我们黜龙帮捉到了大魏第三个皇帝,已经废了他,大魏体统到今日为止。”
虞常南面无表情,直接点头,全程并无犹疑。而周围人,也早从张行与牛督公交谈时便已经安静下来,并没有什么多余表达。
至于大魏,从曹彻把上上下下都玩失控以后逃到江都算起,所有人就都知道,大魏要亡了!
包括曹彻死了,黜龙帮上下也都没觉得有什么惊疑的。
眼下也是如此,也就只有牛河、张世昭这两个大魏老臣有些表情罢了。
但不知为何,这话出口后,张行还是觉得这天地间似乎陡然一滞……这委实奇怪,总不能是雨水停了片刻吧?
“牛公还有什么言语吗?”回过神来,张行继续来问。
“还有一事。”牛河喘了口气,幽幽以对。“老夫虚度半生,倒也混了个宗师修为,但如今颠沛流离,委实心境受损,不堪来战,更兼贵帮兵强马壮,若决意要作战,还请放我随江都的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