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也笑了,却又回头朝着聚义堂侧房里喊了一声:“虞文书,你瞧瞧,白将军可比你谨慎多了……不像你,见到我就说,司马化达可破,引得许多人觉得你是想报仇想疯了。”
白有宾愣楞看向那边,却见到一位江都故人自侧房内走出,正是之前来“传旨”的虞常南。
虞常南面无表情走过来,当众拱手一礼,言辞干脆:“首席,恕在下直言,白将军其实也觉得该打,能打!而且比谁都想打!只不过,人逢巨变,多有逆旧成新之态……譬如我之前性情还算内敛沉静,江都剧变后多觉得自己之前迂腐不堪一般,白将军平素性格冲动,江都剧变之后,小心翼翼也是寻常。”
张行点点头,复又来看白有宾:“果真如此吗?”
白有宾长叹了一口气,再度行礼:“诚如虞舍人所言,杀父之仇,焉能轻弃?只是在下晓得,当下局面非在下一人可动摇,强要多言,怕只会违逆了诸位黜龙帮豪杰,惹来不满。”
“既如此,你也请坐,此战能不能交战且不说,但必要做好万全准备,就请你与虞文书留在这里一起为此战做个参详。”张行抬手示意。“若真要作战,两位须有奇效。”
白有宾心中大定,再三行礼,回到座中。
而虞常南却昂然来问:“首席,我与白将军的情报既可以相互补充,也能相互印证,不知道首席自家可有判断,这一仗可打的起来?”
“判断称不上。”张行思索一二,给出答复。“不过,我确实觉得,这一仗怕还是要打的多一些……因为司马化达控制不住禁军,也控制不住自己,禁军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
不止一旁李定一愣、虞常南沉思、白有宾一喜,在场之人其实多有反应,但俨然大多数人都已经习惯张首席,却只是有几人潦草点头罢了。
事实证明,张行那套玄虚说法还是有些道理的……四月廿六日,这边张行刚刚动身往归白马,那边禁军刚刚离开徐州城,下午时分,淮北一线便出现了一场切实的战斗。
必须要说明,这场战斗没有任何预谋,不是刘黑榥这种主战者刻意深入淮水一线发动袭击,也不是单通海得到张行密令私下发动的系统性攻击,而是一支禁军确实出现在了黜龙帮一线防区范围内,与黜龙军发生了冲突。
具体的地点是徐州城西侧数十里的磐石山下小镇内,位于睢水北侧。
很显然,禁军这支部队并不觉得自己在挑衅或者如何,他们作为禁军主力大部队西北面的侧卫加后卫,冒雨走了一日,因为沿途城镇的雨具多被前方其他侧卫部队给夺取,使得他们理所当然盯上了睢水对岸的城镇,并在下午时分来到一座浮桥后,由一名队将自作主张带着一队人渡河去对面那座看起来就很繁华的商业小集镇“取”雨具,另一队人随即跟上。
对此,正在这个集镇旁边磐石山后方驻扎的黜龙帮头领尚怀恩没有任何犹豫就下令发动了反扑,这位被认为是张首席嫡系心腹却素来战绩不佳的头领迫不及待想证明自己是一回事,对方越过睢水进行劫掠的行为也足够让他理直气壮……尽管没有任何明文约定的界限,可被单通海直接指定到此地的尚怀恩有充足的理由认为自己防区是包括这座小镇的。
不过,战斗结果对尚怀恩来说例行有些丢脸,过程也挺丑陋的。
黜龙帮出动了大半个营,一千四五百人,大约十来个队,却因为尚怀恩贪图战果,下令两侧分兵绕行包围,使得各部队行动脱节,也给了原本在劫掠的禁军重新集结起来的时间,以至于黜龙军以多打少居然不能迅速吃下这越界的两队禁军。
非只如此,尚怀恩下令负责截断退路浮桥的,也只有一队人,反而被对岸的援军迅速渡河,冲破了桥头,硬生生将被包住的两队人给接应走了不少。
仗打成这样,得亏这支禁军缺乏骑兵,也没有凝丹高手坐镇,否则怕是要让黜龙军闹大笑话的。
这一战本身只能算是所谓摩擦,只要双方高级将领还有理智,就都不会以此为根据就如何如何,但战斗过程与结果在军中自行传开,原本其实有些紧张的禁军自然是士气大振,不由开始轻视黜龙军,而最前线的黜龙军各营也多愤然,深以为耻。
据说刘黑榥当场就骂了娘,单通海稍晚得知具体战况,更是直接遣使呵斥,而且这只是上面的领兵头领们的反应,下面的军士、军官同样会愤怒与傲慢起来。
而这些变化,很轻易的就导致了类似的摩擦数量迅速增长。
于是很快,双方开始互有胜负,开始有人主动越界进行挑衅性战斗或者针对性破袭……没办法,这就是战争的混沌,两只数万人的庞大军队在渐渐漫延起来的数十里、乃至于百里长的战线上,不用说根本没法做到令行禁止,甚至战场气氛的转变也都由各种复杂因素综合推动,以至于显得千奇百怪。
总而言之,到了四月廿九日那天下午,当休整回来的窦小娘回到前线时,迎头就在睢水北岸遭遇了一场非针对性伏击,以至于有些手足无措。
彼时细雨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