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刚刚走过两条街,来到十字路口,因为宫城偏西的缘故,这位明显对局势疑惑的年轻皇孙亲眼目睹了让他惊惶至极的一幕——天色已晚,理论上各个城门应该落门才对,但今日完全相反,封闭了一整日的大门此时反而被打开,然后数不清的甲士自西面城门涌入。
这完全违背常理的局面使得曹利惊惶之余完全懵住。
但是不要紧,有以身做则来当榜样……大街上,因为刚刚天黑,恰好有一大队值夜的金吾卫不明所以走上街去巡逻……这些因为城门封锁和执勤日期而没有被纳入反叛集团的士卒瞬间被围住,并在叛军分路指挥官司马进达的指挥下轻松解除了武装。
随即,这第一批入城的叛军开始沿途控制街道。
得益于这一大队金吾卫的牺牲,曹利很快恢复了清醒,他知道这个时候再往父亲那里跑根本无用,唯一的要害是祖父,便又不顾一切,借着街上的人马嘈杂,纵马折回了宫城。
然后再度呼喊元礼正。
元礼正守在宫城南面威凤朱门,见对方去而复返,心中反而没有负担,便居高临下,从容询问:“赵王殿下何故折回?”
“我刚刚纵马,被风一吹,居然中风了……我年纪轻轻就要死了!”曹利也有些急智,却不说他看见有乱兵明显要造反,反而带着哭腔临时编了个理由。“求求元将军,去告诉皇祖父,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元礼正点点头,匆匆下了城门楼,走不多远,却见到张虔达主动往自己这边来。
两人见面,稍一言语,张虔达便下了结论:“必是外面发动被他察觉,所以想来报信……不能让他见皇帝,也不能让他走去惊动其他人,拿下他!”
二人计议清楚,便立即行动。
乃是元礼正装模作样去开门,张虔达引十余心腹在拐角处埋伏。
可怜赵王如何晓得宫城里面居然是最早被叛军控制的,其人匆匆进入,却刚一拐弯便撞到了张虔达……到了这个时候,赵王依然不晓得身前人身份,反而本能拱手问候这位皇祖父面前的新贵。
孰料,回应他的,乃是带着鹿皮手套的狠狠一巴掌。
只是一巴掌,赵王就被扇的后仰,却又被身后跟着的元礼正直接抱住,其余士卒此时一拥而上,就将其实是一位奇经高手的赵王给捆缚妥当,还勒住了嘴。
“放到马厩,不要声张,我现在去见司马虎贲,等到三更,万事大吉。”张虔达即刻来言。
赵王此时方晓得原委,却只觉得头晕目眩。
而张虔达既走,元礼正目送对方离开宫城,回头来看被控制住的赵王,居然在原地沉默了数息,方才摆手:“放到马厩。”
赵王被拖往马厩,路上还有些想法,还在思索叛乱者都是谁,还在想着有没有可能撞到一些人获救……可当他真被扔进空荡荡的马厩,看到马厩里那几具内侍尸首后,闻着马厩里冰冷的骚气与血腥气,脑中不由完全空白,继而恐惧到泪水涟涟之地步。
偏偏嘴被勒住,连哭泣声音都放不出来。
另一边,张虔达匆匆离开宫城,就在十字路口遇到了刚刚掌控了核心街道的司马进达。
两个人交马,司马进达便做催促:“万事顺利,司马虎贲在城西点兵,你速速去接一支部队来。”
张虔达点头,复又来问:“七将军哪里去?做大事时来吗?”
“三更后我必然从正面威凤朱门过去,不过现在,我要去杀一人!”司马进达明白告诉对方。“虞常基是南衙的独头相公,又是江东人,而且智略超群,若不速除,必生后患!”
张虔达胡乱点头,脑中全被“做大事”给遮住,匆匆往城西而去。
而司马进达则匆匆离开,径直率千余精锐直奔虞常基住处。
这一次,不需要通报姓名,根本无法与东都相提并论的虞常基府邸也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叛军轻松控制了全府,然后将虞常基绑了过来。
“虞相公。”司马进达坐在院中,身边火把随风缭乱,映照的他脸色也阴晴不定。“可恨狂风空自恶。晓来一阵,晚来一阵,难道都吹落?你既这般煎熬,今日我且送你安稳,不再为狂风所迫……如何?”
“甚好。”虞常基看着对方,没有半点惊讶和不解,只是点头。“甚好。”
司马进达便要摆手下令。
这时候,虞常基府上并不多的家人立即哭做一团,而人群中,更是有一人伏在地上,背上被反捆的叩首前行,并带着哭腔呼喊司马进达:“七将军,我兄长虽是相公,也只是个文修,放他回钱塘江老家,不碍你们回东都的!”
话说到一半,就已经被甲士拖拽回队列,却还是叩首哭求。
司马进达瞥了地上那人一眼,平静来答:“虞大夫……你兄长是相公,我杀的不是虞常基,是虞相公!”
“若七将军觉得须杀相公来立威,何妨杀了我代替我兄长?!”地上那人,也就是虞常基的弟弟谏议大夫虞常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