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阵子,还是司马进达失笑来问:“赵将军,平素未见你这般有韬略。”
“有韬略个屁!”赵行密难得爆了出口。“一则是被逼急了;二则,我被从淮口替换回来之前,恰好隔着淮水见证了黜龙贼张行如何处置的李枢……原本以为他从河北匆匆过来又要着急回去,说不得会闹什么乱子,乃至于会火并,结果竟然这般干脆……也算是现学了点。”
两司马齐齐松了口气。
“回去路也不太平。”想到这里,赵行密复又幽幽以对。“张行把杜破阵摆在了徐州,杜破阵失家之人,必定会死战……这就给张行留足了时间在后方准备。”
“所以要以我大兄为主,团结一致,方能归家。”司马进达强调道。
“这话就远了。”司马德克摇头道。“我们现在正做着掉脑袋的事情,成事之后的事情都要压住不想。”
后堂内,剩余三人齐齐颔首。
虽然一波两折,但这个叛乱集团到底是完成了连结司马氏这个关陇名族外加江都实权大族的任务,而且在最短时间内制定出了一个可行方案。
接下来,从当日夜间开始,大面积串联便已经开始。
首先是四人分头去寻之前宴会上的那批骨干,按照新的分层原则试探他们对宴席上“弑君”二字的反应重新确定梳理了这些人的可靠性后,翌日一早便是往全军扩散。
到了这个时候,江都城其实早已经沦为一个包裹着宫城的大兵营……再加上皇帝整日享乐,不问政事;南衙虞常基孤掌难鸣,只是迎合皇帝应付周遭;各部官僚没了地方区块形同虚设;便是北衙宫人因为主体力量在南迁时被黜龙军击溃降服,也被迫陷入困境……故此,这些军官居然就在白日间公然往来,四下串联堪称毫无顾忌。
结果就是,整个军队上下对回归东都一事保持了前所未有的一致性。
高层军官也在极快的时间内完成了分流。
如果说,昨天晚上,赵行密对司马化达的言语有夸张威吓的意思,二十多个其实是半真半假(数字正确,但里面有一部分是更底层的校尉、都尉、五百主之流),那么眼下,基本上可以确定,几乎所有人都有北归东都的意图,至少五分之四的人都基本同意大不了直接一哄而散的逃走。
这还不算,到了下午时分,不出意外的话意外出现了……具体来说就是,更多的军队外的官员在察觉到风潮后,主动参与了进来。
想想也是,他们何尝不想回去,而且他们哪个不是人精?再加上关陇本就是出将入相,很多文官都有军事职务经历,渠道也是通的。
到了第二日傍晚,赵行密统计完名单后,惊讶的发现,这个江都小朝廷居然有八成的高级官员愿意为了回家做点事情,五成以上的官员不吝于要动刀兵。
甚至连内史舍人、太医正、符宝郎,都加入了进来。
“现在怎么办?”
司马德克家的后堂中,聚拢起来的核心人员越来越多,而在看到赵行密烧掉那份刚刚统计完的名单后,有人忍不住急切来问。
语气中是带着兴奋的。
“现在我要去见一见虞常基……你们谁跟他有私下的交情?”赵行密反而满头大汗。
没人回答,很显然,作为南人下层士族出身的虞常基在江都这里煎熬了数年后,早已经沦为上下左右一起怨恨的对象。莫说本就没有,便是有,现在也无了。
“局势不是很好。”赵行密看着几位骨干焦急来言。“局势发展太快了,我们也得加速,否则虞常基、来战儿他们肯定会察觉到什么……或者已经察觉到了,咱们必须要赶紧操作。”
众人立即色变。
“我和张将军去见虞常基,看看能不能让张将军转为监门直阁(最直接的御前护卫首领),你们等消息,即便是没有问题,我们明日也要把剩下几个关键位置拿下,然后提前发动,但三月十五,月圆归家的流言要继续传,麻痹他们。”赵行密明显是真慌了。“而要是出了什么事故,大家不要管军队了,各自逃散吧!”
众人各自惴惴不提,赵行密便要起身与张虔达一起过去。
这个时候,司马进达站出来阻拦:“不对,老赵,张将军转监门直阁,应该是求我做中人,你的身份不对,不能因为你不放心,要亲眼看看就露出破绽……还是我去。”
赵行密想了一想,也只好点头,便坐在那里枯等。
另一边,司马进达带着张虔达直接于暮色中抵达虞常基府邸求见……前面还好,来到府中,进入花厅,等虞常基负着手面无表情进入,张虔达却忽然两股战战,连头都不敢抬了。
“怎么回事?”虞常基平静发问。
“能怎么回事,被吓的。”司马进达硬着头皮来编造。“所以这厮求到了我大兄那里,我大兄又让我来找虞相公来帮帮忙……”
“被什么事吓到了?”虞常基看都不看这两人,只是在案上铺开纸笔,准备写字。
“江都内外的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