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更极端一点,都不需要等到这些迹象出现,只要黜龙军主力露了怯,从了他,这位罗总管就有可能二度变卦,像饿狼一样扑上去。
一念至此,张公慎不由叹了口气。
白显规见状略显诧异:“公慎,不相干的人罢了,何至于此?”
罗术也眯眼来看。
张公慎再度摇头:“总管、白大哥,我虽稍微同情黜龙帮,也跟黜龙帮的一些人交好,但却不至于为黜龙帮叹气,我之所以叹气,是因为总管的这话,那张三张首席居然早就预料到了,刚刚让人传话时就做了交代……只不过他说的难听,我一开始不想平白惹总管生气,这才没说。”
白显规一时愣住。
罗术当即色变:“张三怎么说?”
“他说……他说总管你这个人野心勃勃,却又畏强凌弱、唯利是视,以至于轻狡反复、素无德律,始终一狡贼而已,故今夜临阵见变,必有侥幸之心,徒生恶念。”张公慎低着头,一字一句,清晰无误,似乎是怕记错了字一般。“所以,他让我转告总管,今夜,总管你按照约定调离部队也好,不调也好,他都要亲自带领黜龙军主力英杰,从幽州军大营中突围出去!到时候,天命归谁他不管,只咱们俩家夜间刀枪交加,奋力一搏,谁生谁死,就不用问天意了!”
罗术目瞪口呆,继而嘴角几乎是忍不住跳动起来,半晌方才止住,继而站起身来,却又显得摇摇晃晃,似乎是蹲的太久了一般。
立木望台上狭窄,白显规、张公慎都近在咫尺,本能去扶,却不料罗总管已经扶住了一旁的立木,然后望着眼前混乱而庞大的夜间战场放声大笑,笑声震动中军,下方军士都来看。
白、张二人心惊肉跳,便要来劝。
孰料罗术忽然止住大笑,只是摇头,轻声来对:“知我者张三是也,今夜倒是被他拿捏住了……告诉魏文达与赵八柱,黜龙军今夜突围,河对岸是偏师、诱饵,冯无佚那里才必然是黜龙军真正突围方向,且传军令,让魏文达领兵一万,从后军绕出来,到冯无佚大营身后截杀;让赵八柱领军六千,从西面王臣廓营中过去,绕到侧后去攻击黜龙军大营;我自领兵数千去冯无佚营中与薛大将军作夹击……营中就交给你们二人了。”
白张二将不敢怠慢,俯身称是,结果罗术早已经不耐烦,直接运行真气,从望楼上跳了下去。
张公慎近来一阵奔波,修为已经到了凝丹节点,却不敢展露出来,只跟白显规一起爬下去……而他在后面,一转身,便借着火光发觉,一个立木上居然有个明显凹陷进去的手印,俨然是之前有人愤恨至极,借着修为留下了这么一个印记。
但不管如何了,他张公慎今夜不辱使命。
很快,西北面的幽州军大营整个轰然启动,与隔着狭窄冯无佚大营的东北面河间军大营遥相呼应,似乎要将冯无佚部营寨内奋战的黜龙军给活活夹死。
见此情况,隔着大河的白横秋微微皱眉,以至于徐世英成功突破了东都军右侧大寨都没有什么反应,而另一边,战场的西南方向尽头,正在一个小坡上宴饮的李定举杯一饮而尽,继而当场叹了口气:
“竟是罗术反了水!张三这厮今夜已经多了三分胜算!”
张十娘替自家丈夫斟了一杯酒,含笑来言:“夫君不是说了嘛,如今我们无兵无卒,只我们夫妇二人,便是与张三对上,也只是自取其辱,这一局已经跟我们无关了!”
李定端起酒来,苦笑一声:“话虽如此,我却与张行有个事关重大的赌约在这一局上,结果连上桌的机会都无,将来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张十娘思索片刻,认真来劝:“现在的事情是时运所致,多思无益;将来天下人的看法,却是看夫君将来的作为与成就……我自当年杨幕中见夫君,便一直相信夫君将来必成大器,而夫君将来成大器,谁又会因为这大器成就前的一些打磨而耻笑谁呢?”
李定笑了笑,看着自家爱妻来言:“欲成大器,必要打磨,但人都是肉体凡胎,却也经不住打磨,尤其是有些打磨过后,将来能成的器便未必是之前想成的样子了。”
“都是我之大器。”张十娘来不及仔细思索,便毫不犹豫来对。
李定再度笑了笑,端起酒杯来,再度一饮而尽,待放下酒杯,不去理会下游战场之激烈晦暗,反而心中微动,想起两个人来,然后再笑:“若是这般说,我也的确怨不得人……当日自诩大器者,何止是我一人?禁受时局造化,以至于渐渐不堪者,又何止是我?当此大战,我还能持酒观战,却不晓得白三娘与秦二郎如今在哪里打磨?将来又成什么器?”
三更将过,龙囚关关外,大河南岸一处渡口的待渡木棚下,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