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说刘黑榥投书河南毫无回应这件事,还真怪不得谁,因为李枢身为行台总指挥、帮内龙头,确实有那个权力将文书给淹了,或者拒了。
不然,刘黑榥也不会另辟蹊径,这么着急过来,还要想着从下面打开缺口了。
而这个时候就好像刘黑榥身为一个底层混混,一时对不上思路,以至于未曾预想过这个缺口开的这么顺一样,李枢等人虽然也警惕了起来,也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这些所谓读书修行世族出身之人的想法跟地方豪强们的想法,也完全对不上去。
“该说的都说了,不指望你们如刘头领这般忠义无双,老妇人现在只有一句话,尔等若不讲忠义,便是将来黜龙帮败落了,去混江湖,也没人看得起你们!贩私盐人家都不许你们过道!反正我不许!何况现在是在做大事?!务必学一学刘头领吧!若你们有他的忠义十一,我一个老妇人,何必受你们家眷委托,披挂几十里来见你们?!”霍总管一气说完,果然不再多言,只是扫视了院中这些头领一眼,便甲叶振振,直接进屋去了。
而其人四下来看时,丁盛映的小院中,除了丁盛映、刘黑榥外,请来的单通海、翟宽、黄俊汉、梁嘉定,包括后来闻讯跟来的常负、孟啖鬼,全都肃然无声,甚至有人本能躲避。
人一走,才松了一口气。
过了许久,还是没人说话,但众人目光却也渐渐集中到了其中一人身上。
“既然霍总管都说完了,那我也说下我的想法。”
单通海身为唯一一个大头领,也是昔日本地三大头领唯一一个留在此地之人,自然知道躲不过,但此时道来,却并没有直接说要不要去救,反而从别处道来。“头一个,我是不服张首席的,当日他收兵马收的太不给我们情面,还拿我族叔立威,大丈夫生于世,恩怨分明,这个结我这辈子都不能忘……但他有个事情做的极好,我也不能不认,那就是他讲规矩!
“什么意思,就是什么事情都能商议,你觉得好就举手,觉得不好就不举手,不会因为你跟他不对付就不让你说话,就把你压下去……我这个大头领是如此,李龙头的龙头和行台也是如此。
“不要觉得这个东西是个虚的,它是真有用,这个有用不是说他能商议出来多好的对策,而是说能把大家团结起来,不去肆意来斗……说句不好听的,没有这个规矩,没有张首席,帮里不知道火并了多少回,散了多少回了!反过来说,其他人,从义军到官军都不能拧成一股绳!所以都败了!
“我说这个,倒不是想计较什么,说谁好谁坏,而是想告诉诸位,哪怕是现在,也还是要讲规矩,要团结,讲规矩了才能团结,团结了才能继续讲规矩……黜龙帮要团结,济阴要团结,咱们也要团结,张首席不在咱们要团结,张首席今日就死了,也要团结,谁也不能做拆台的那个,谁做了,便是我单通海的生死大敌!因为既有了今日局面,有了什么事按照规矩走还能强盛的局面,谁还能去回到之前那般一盘散沙,整日想着火并的时候?!
“现在,刘头领来做救兵,咱们这里的头领也来举一次手,就说救不救河北,不管谁什么意思,出了院子都不许计较,只看大家的意思,若是多数人说救,那就一气去找李龙头,谁也不许变卦!若是不救的人多,我们就闭上嘴不说话,不掺和这事!”
单大郎一通话说下来,丁盛映所住小院内还是鸦雀无声,但单通海毫不犹豫,指向了一人:“老丁,你先来!”
丁盛映随即举手。
“两位,我刚才是不是说错了话?”
就在丁盛映院中进行一次私下表决时,房氏兄弟跟崔四郎也安慰好李枢,转了出来,而这时候,崔四郎忽然止步,继而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房彦朗一时有些发懵。
“丁盛映没有恩威,不能给这些人利,但北面有恩威啊,可以给这些人利啊!”崔四郎认真来言。“这件事本就不是丁盛映的事情,是北面的事情!”
“不对。”房彦释年轻,首先反应过来,立即摇头。“北面有恩威不错,事情根本是北面不错,但现在北面也没法许什么利,许了也没用……他被困住了,不然哪有现在的局面?”
“不对。”房彦朗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却面色大变。“也不用张首席许什么,只要这些人晓得,救不救他,他们的利损还是利增,便会自行决断。”
“所以是利损还是利增?”崔四郎忽然反过来又笑了。“谁给他们算这个账?谁来鼓动他们?谁来组织压制他们?没有这些,想要这些地方土豪出身的头领按住三心二意,抛开眼下以长远计算……那他们可真称得上是英雄豪杰了!他们是吗?”
房氏兄弟醒悟,继而各自失笑,重新放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