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卒既然逃窜,往何处去?自然是来路的北方居多,也有少部分精明的,往西面“官军控制区”逃。与此同时,来夜袭的黜龙军明显有意识的在严肃军纪,并不做多余追索与乱杀,所谓“只杀史怀名”嘛……乃是反过来迅速整备了官军营寨东侧、南侧的秩序,根本不去管大股追兵。
这下子,史怀名的这位心腹聪明反被聪明误。
其人拽着浑浑噩噩的史怀名继续往外围营寨而去,眼瞅着周边营区被短兵裲裆呼喊不停的黜龙军给快速涌入,继而有控制住局势的趋势,他们一行人也渐渐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须知道,史怀名到底是一军主将,刚刚仓促给史怀名套上的上身甲胄,外加那个头盔,全都形制精美,一望而知是要害人物。
刚才乱糟糟还有机可乘,现在一有秩序立即成为了众矢之的。
很快,一行人便卡在两个营地间,躲在了下风口的大茅坑与栅栏的缝隙中,一时进退不能。
“将军,我今日仁至义尽了。”
那军官瞅了眼已经进入营地的黜龙军,闭目片刻,就在粪坑旁回头相顾。
“连你也要杀我吗?”史怀名如梦方醒一般,终于在黑影中开了口。
“将军胡说什么?”军官见到对方恢复神志,不由如释重负。“我的意思是,最后再助将军一次,接下来是生是死,咱们都得看三辉四御给不给脸了……史将军,把衣服脱了吧!甲盔也是,穿我的裲裆甲。”
史怀名茫然中若有所悟。
而军官也不耽误,直接挥手示意,便自行脱起了铁裲裆,随行的几名亲卫,也赶紧去扒史怀名,须臾片刻,两个人就脱下甲胄,这个时候,心腹军官瞅了一眼,复又察觉到问题:
“将军,中衣也脱了吧!咱俩的都是丝织的,普通士卒都是麻布……我没事,你得换了。”
说着,自有人去脱衣服,同时也有人去扒史怀名的裤子。
这个时候,史怀名终于再度开口了,却明显已经沮丧到了极致:“算了!给我……给我留点体面吧!真要是这么栽了,我也认了!”
军官怔了下,点点头,也不再计较,只在粪坑前的栅栏下弯腰交互了衣物……军官穿了史怀名的甲胄,戴了雕文头盔;相对应的,史怀名则套上了裲裆甲。
衣物交换完毕,随即,那军官也不再管史怀名,只片刻不停,低头带着人转了出去。
果然,根本没有走出多远,只在这大营内便遇到有人指点他们,军官丝毫不管,依旧低头走路,却迅速激起骚动,引来一群黜龙军将他们一行人拿下,然后盘问底细。
这个时候,军官还是低头不语。
见到这样,黜龙帮便干脆将他们收拿,押送到了后方。
时间来到此时,战事已经迅速结束……黜龙帮明显非常有节制,他们摧垮了城下这支部队,扫荡了军需物资,便居然迅速收缩兵力,只是“只杀史怀名”的喊杀声还在大营各处稍作蔓延而已。
而到了这个时候,被押送到营寨前部的那军官也完全了然,跟他想的一样,夜袭的不是别处黜龙帮援军,更不是黜龙帮的战兵营,乃是城内的那些昔日郡卒同僚,如今的屯田兵。
“咋是你呢?”
一处满是火光的空地上,被人簇拥着的一位黜龙军首领低头去看,只看了一眼便认出来地上被按着的俘虏。“你不是今日的使者田队将吗?,怎么被专门抓了来?”
军官尚未回答,那首领便摆手示意:“都说了,只杀史怀名,田队将把甲盔留下,回去吧!”
军官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然后喘了两口粗气,认真来言:“黄屯长,我今日是哄你的,我便是史怀名。”
平原郡双黄里出身的黄屯长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摇头:“我没见过史怀名,但我伙伴里见过他的颇有几个,便是今日下午见你的几个人里也有远远看过史怀名的,都没人说你是……”
“我就是史怀名。”军官继续来言。“今日入城是为了亲自侦查破绽,没想到反被你们糊弄了!”
周围人都有些惊讶,而耳听着“只杀史怀名”的声音,黄屯长四下来看,也有些茫然起来,但他还是低头做了吩咐,让人去请一个人来。
过了一阵子,一名同样只穿着铁裲裆的黜龙军军官抵达,黄屯长远远便招呼:“韩二郎,你快来看,今日入城劝降的使者,居然说自己便是史怀名,你那时躲了下,没看着……”
军官闻言去看,却是瞬间认出了此人,居然是之前的清河郡副都尉韩二郎,也是不由身形垮了下去,但一双眼睛却盯着对方不放。
果然,韩二郎走过来,只看了一眼,便立即摇头:“不是史怀名,这是田大郎。”
黄屯长便要笑。
但马上韩二郎便继续转向田大郎来问:“田大郎可是觉得,你做使者来城内,结果被我们骗了,回去也如实汇报了,这才导致今夜我们夜袭这般顺利?所以心中对史怀名有愧?”
田大郎张了下嘴,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