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你们营的马指导员,他说你是去救大勇,救回来没有?”
援朝轻叹“查看敌情时遇见大石头,他和大勇遭到敌人伏击,等我们赶过去时晚了一步。大勇牺牲了,石头把他从战场上背了回来,上午在县殡仪馆火化了。”
“难怪你中午才到医院。你应该打个电话来,让我也去送送他。大石头还好吧?”
“他变了很多,比石头爸还壮实。我说我是幸运的,可在回国的时候挨了自己人一下。他比我还幸运,除了破点皮,一点事都没有。”
“石头妈该高兴了,我在家的时候她天天往我们家跑。”淑梅先是带着笑,接着又苦着脸说“真担心大勇爸妈和爱珍,他们该怎么熬。”
“都说时间是抚平伤痛的良药,但愿这句话真能管用。不说这些伤心事,说说咱们女儿吧,她调不调皮?会不会走路……”
两人在小湖边寻一处僻静的背坡草地,铺开军毯。落日的余辉给他们披上了一件霞衣,四周是出奇的宁静,习习晚风吹来一阵阵花草幽香。
淑梅靠在丈夫的怀中,指着天空说“你看那,美不美?”
援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一抹鲜艳的夕阳落在西面山谷中,像是在一团火焰在天空中燃烧。几片白色的云朵,在它的辉映下呈现出燃燃的嫣红,显得妖艳而夺目。此刻的太阳收敛起刺眼的光芒,如同羞怯的少女,半掩在霞光中,射出一束束温馨的金光。就像是无数只画笔,轻轻一抹,把山川、树林、田野罩上红色的丝巾。从山谷中来的岚风像是轻佻的少年,撩动着湖水的肌肤,泛起阵阵涟漪,仿佛是一串串珍珠在红丝巾上滚动。好一个山光水色,在安宁的天地间,交织成一幅飘动的画。
“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
淑梅对着残阳如黄莺般轻轻吟唱,唱罢悠悠叹口气,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回部队?”
“明天就走。”
“刚做的手术,起码要吊一个礼拜的药。”淑梅十分不乐意“万一发炎,这条胳膊就会坏掉。”
援朝在妻子耳边亲一下,深情地说“我想和你待在一起,但还有很多事要做。首先要把受伤和牺牲战友的英雄事迹报上去,必须给他们和他们家人一个交待。”
淑梅没再做声,援朝见妻子有些抑郁,为了转换她的心情,扯开喉咙高唱“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歌声雄壮而有力,让人精神为之一振。淑梅却掐着他的肉说“又不是卖唱的,那么大喉咙干嘛,就不怕把人招来。”
王援朝望望四周,呵呵笑道“招来也不要紧,咱们也没做见不得人的事。”
淑梅轻咬薄唇,狐媚地问“你敢不敢?”
“你敢我就敢,大不了再进一回派出所。”
淑梅想起他们谈恋爱让民警抓住的事,不由地乐道“要不是那次暴露了咱俩关糸,我们恐怕还不会这么早结婚。原想着婚后和你耳鬓厮磨,没想到一别就是两年。瞧瞧,说话的功夫就不老实起来,也不知这两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援朝轻咬爱妻的耳垂“想着你过来的,让我看看你生完孩子后走没走样。”
“等天黑再说。”淑梅紧张地看看周围,拿开丈夫的手。
援朝叹道“你呀,把人家兴头撩上来自己却缩回去,这不是害人嘛。”
淑梅吃吃直笑,伸进裙里扯出一团布,然而坐在丈夫怀里把裙子摊开。即使有人看见,也只当是夫妻俩在拥抱。
“现在满意了吧,就这样待着等天黑。”
援朝嘴里嗯嗯应承,哪管这景色美不美,只盼着那残阳早点滚蛋。
黛黑色的山谷像巨人的大嘴,终于将落日吞食。一轮弯弯的月牙慢慢爬上东方的树梢,几点苍白的小星慵懒地守候在她身边,闪烁着晶莹的光茫。漂浮在天地间的暮霭,渐渐地让夜的巨手无情地驱散。
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深不可测的天空布满了繁星,它们倒映在湖面上,闪闪烁烁地泛起萤萤碎光。淡淡的月,给安静的夜披上了银色的睡纱,大地仿佛进入了恬静的睡眠中,只有空气中涌动着春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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