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越当初到西疆治理灾情以及动乱,除了当年回建安扶乔陌登基继位待携他稳定了朝局后回到西疆,这五年间就再没有离开过西疆。
乔陌的身世,全天之下只有他知,乔稷当时立乔时为储君的遗嘱无几人知晓,加之他驾崩得突然,乔越便倚靠逍遥楼的力量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份遗嘱销毁,再罗列太子乔晖各种罪证,以他为首领朝臣废太子,拥乔陌继位。
后有大臣斗胆私下问他,无论任何一方面,他都比乔陌适合为君,为何他不自己继位?
他说,他只想当一个兵,并不想为君。
而乔陌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为那因乔晖一己之私而死于鹿河一战的十五万将士以及蒙冤的乔越正名,一时之间,举国上下喜极而泣的哭声震天,为新帝此举的叫好声也震天。
乔陌曾叫乔越回京,道是如今西疆太平,不需要他日日守着,不过被乔越拒绝了,道是他在西疆习惯了,哪儿也不想去。
乔越住在绿川城的将军府,住在那个种满了杏花的院子里,但他时常会独自驾马到苷城去,有时候甚至在苷城外的军营一留就是留上十天半月。
他也说不上为何,就总觉得自己想要来这儿,就好像这儿对他而言是什么重要的地方一样。
可究竟重要在哪儿?他不知。
就像他不知道他手上为何会有逍遥楼的少主令牌一样,他如何想都想不起来。
他觉得他好像忘掉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偏偏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甚至总是会无缘无故地流泪。
比如在看杏花的时候,在梅良的孩子扯他头发的时候,在看着百姓其乐融融的时候。
总有热心的乡亲给他说喜事,可他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她们夸赞的那些姑娘。
就连梅良都问他是不是要当一辈子的鳏夫了。
他只笑着逗梅小团,从来不回答这个问题。
梅小团是梅良和阿黎的儿子,因为生出来的时候就白白胖胖像个团子一样,梅良就给他取了小名叫梅小团。
梅小团今年三岁,肉乎乎的可爱非常。
梅小团喜欢乔越,他们家就在乔越的将军府隔壁,他总是自己迈着胖乎乎的小短腿来找乔越玩。
乔越回来的时候,发现梅小团自己在他房前院子里玩,手里高高地举着一只竹篾编的鹰,一边跑一边自己笑。
见到乔越回来,他忙跑回去,将手里的竹鹰朝他举着,欢欢喜喜道:“小乔叔叔小乔叔叔!小团找到一只大鸟儿!”
“这不是大鸟儿,这是鹰。”乔越躬身抱起梅小团,温柔笑道。
“鹰?”梅小团眨巴眨巴大眼睛,“就是在天上飞很高很高的那种鹰吗?”
“嗯。”乔越笑着点点头。
“和小乔叔叔一样吗?”梅小团一脸好奇。
“嗯?”乔越不解。
“小团觉得小乔叔叔就像鹰一样呀!”梅小团高举起手,一边将手中竹鹰举“飞”起来,一边开心道,“可以飞到天上去,飞得很高很高!”
像鹰一样……
乔越觉得好像有谁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忽然有风起,吹落了枝头上纷繁的杏花,落到了梅小团手中的那只竹鹰背上。
‘阿越,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杏花,还挺好看。’
‘阿越,这是我编的鹰,像你,送给你。’
‘阿越,我们组一个家吧,以后不管你多晚回来,我都会点着灯等你回来。’
‘阿越,我们生个娃儿吧!’
‘阿越,等着我回来。’
阿越。
阿越。
阿越……
突然之间,眼泪如潮水般从乔越眼眶里冲涌而出。
“小乔叔叔你、你怎么哭啦!?”梅小团被说哭就哭的乔越吓到了。
乔越像是被人抽去了浑身的力气一般,抱着梅小团慢慢蹲下了身,紧紧抱着他,蹲在地上,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阮阮、阮阮、阮阮——
“啊——!”他终是忍不住,喊出了声来,唯有如此,他才不会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些年,他究竟在做什么?
他竟然……竟然将他视作生命一般的阮阮给忘了。
为何会这样?
不仅仅是他,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忘了阮阮,就好像她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乔越能够站起来的时候,如疯了一般冲出了将军府。
他要找到他的阮阮!
他还欠她一个家!
此时此刻的昌国皇都内。
正慢慢悠悠擦拭自己指刀的连城心头蓦地一震,一股难以言明的感觉冲涌向他四肢百骸。
在旁伺候的宫人看他忽然间莫名愣住的模样,还以为他心情又不好了,心中紧张又害怕。
谁知下一瞬,他却扬唇笑了起来,也不知道他的心情究竟是好还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