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他醒来的时候她见不到。
她为乔越把了数十次脉象的双手无处安放,唯有死死抓着她腕上的白玉镯子。
世上的所有事情都不可能无缘无故,阿越不会无缘无故就变成这样,一定是她不够冷静,所以找不到原因。
她必须冷静下来。
只有冷静下来,她才能找得出原因。
他们离开姜国前往苗疆的这一年里,姜国多个地方忽然爆发灾荒、疫病以及暴乱,尤以西疆情况最甚,皇帝乔稷将乔陌忽然召回宫,夺了他兵权不算,竟还有意立乔时为新储。
书上的这个时间段,皇帝老儿乔稷应该是在乔陌的动作下知道了鹿河一战姜国战败是因为太子乔晖从中做了手脚,乔稷因此废太子,改立乔陌为太子,在今年龙抬头那日,病重的乔稷驾崩,遗诏于大殿宣读,新皇为乔陌的诏命昭告天下。
如今发生的一切都已经与原书设定不相符,会不会阿越忽然失明甚至昏迷不醒与这一切变动有关?
温含玉垂眸,不禁然地看向自己腕上的白玉镯子。
她忽然起了连城。
她又想起了连城说阿越送的这对镯子配不上她的那日与她说过的话。
这一切,黑鸦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这一切,是不是与他有关?
“咳咳……”温含玉正紧皱眉眉心死死盯着自己腕上镯子时,她身侧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的乔越忽然咳了两声,声音虚弱。
她忙收回神,抓上他的手,紧张道:“阿越!”
乔越缓缓睁开眼。
他的眼前只有黑暗。
哪怕温含玉的声音就在耳畔,哪怕她就近在他身侧,他也看不见她。
他只能伸出手,摸索着摸向她的脸,用指尖的触感去“看”她的眉眼,愧疚道:“我让阮阮担心了。”
温含玉不说话,只定定盯着他看。
他想要坐起身,却在这一瞬间愣住了。
被子之下,他的双腿……
动不了。
“阮阮,我睡了很久吗?”他稍稍吸了一口气,把手从温含玉面上拿开,撑在床上,才能让自己坐起身来。
温含玉看着他的动作,尤其是看着他被子下的双腿,瞳仁一点点紧缩。
他的双腿——
除了她在身上诊不出任何病症之外,他的身体……好像全都变回了她初识他那时候的模样。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阮阮?”听不到温含玉应声,乔越便又摸索着摸上她的脸颊。
温含玉抓上他的手,表示她在。
“阮阮,我可是睡了很久?”乔越想说的话很多,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便又把方才的话再问了一遍。
“一天一夜。”温含玉语气沉沉,带着沙哑,她看着他明明如黑曜石一般偏偏又什么都看不见了的瞳眸,“我怕你醒不来。”
“不会的。”乔越用拇指指腹摩挲她的眉眼,“我知道阮阮担心我,我一定不会一觉不醒的,只是……”
他垂下眼睑,“看”向自己的双腿,“我的情况突然便成这样,要如何担起才求来的圣命?”
温含玉眉心紧皱,“阿越你现在还担心别人呢?”
乔越知道她心中定然百味杂陈,他默了默,终是道:“阮阮也说过的,我是一个兵,只要我还活着,就必须要去做该做的事情。”
“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吗?”温含玉又问。
“我知道。”乔越面色坚定。
温含玉又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心中濒临失控的情绪,她正努力压制间瞥到放在乔越枕边的一样东西。
那是前夜阿黎教她用竹篾编的鹰,她打算乔越回来送给他的。
鹰,像他。
看着自己用竹篾编成的鹰,温含玉忽然想到在苗疆的某一夜里乔越与她说过的话。
他最爱的国家是生他养他的姜国,最爱的百姓是姜国的百姓,最爱的弟弟是乔陌。
如今,他最爱的国家正四处危难,他最爱的百姓正在承受苦难,他最爱的弟弟也正受圣上猜疑。
他是苍穹上振翅而飞的苍鹰,她不能将他变成笼子里的麻雀。
“阿越。”温含玉从枕边拿过自己编的鹰,放进乔越手里,“我做的,送给你。”
“这是什么?”乔越认真地抚摸着温含玉塞到他手里来的东西,“这是竹篾编的……鹰?”
“嗯。”温含玉点头,“我第一次编,阿越你觉得像不像?”
“像。”乔越温柔地笑了起来,“只要是阮阮编的,都好看,都像。”
“阿越。”温含玉忽然捧上了他的脸,语气沉沉且坚如磐石,“你放心,我会让你恢复过来的,我会让你能够随心所欲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我会让你去做一只真正的鹰。
说完,她吻上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