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影悲从中来,一边抹泪一边说“我听说厂里要把任骏移交给公安处理,这性质就变了,要是坐牢了,入了档案,他的前途就完了,而且我在厂里的工作也可能会受到连累,工作是不打紧,可是家里两个孩子可怎么办?还有老人,我现在觉得……天都要塌了。”
陶影再也忍受不住,捂着脸痛哭起来,“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谁能帮我们一家?”
叶璃心焦地搂着陶影的肩膀,“我去给你想想办法,刚好我认识一些厂子的厂长,看看他们有没有人脉去疏通疏通?”
陶影闻言,立刻泪盈盈地抓住叶璃的手,“只要能救出任骏,就算砸锅卖铁,我们家都愿意。”
“嗯,好。”叶璃心里也没底,但至少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叶璃对任骏的行为到底有没有触犯到当下的法律法规,并不完全清楚,毕竟她这个年代的事情也只是通过非常有限的书籍才了解道的。
所以她去找老熟人袁一峰了解了解。
袁一峰对任骏的事情略有耳闻,但他同样表示无能为力,“投机倒把是个敏感的问题,何况这还是市里的大厂的内部事情,我们作为外人是不能随便干预的。”
就像是他厂里的人犯了事,他也不希望有外人来干预。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规矩。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袁一峰叶璃表情难过,又说“说来也是那些社办的企业到处抢大厂的人才惹出来的祸,这问题可大可小,要是科技人员都被那些小小的社办企业抢了,这对大厂来说是巨大的损失,如果是我,也会杀鸡儆猴,杜绝这样的事情发生。”
叶璃“可我听说,现在国内约有八百万科技人员,差不多有三分之一是闲置无事的,如果能在外面发光发热,这不也是资源有效率用吗?”
“这……八百万?有这么多吗?”袁一峰也是老思想了,还是国营搪瓷厂的厂长,自然是接受不了自己厂的骨干为其他厂去谋福利,可是一听叶璃这么说,顿时又觉得哪里不对,“你都打哪里听说的?”
“报纸啊,我平时喜欢看报纸,报纸上说现在的人才资源严重浪费,加上科技骨干的待遇迟迟提升不了,还有常见的不公平对待,导致人心涣散,干活的积极性也不高……”
袁一峰抿着小酒,陷入了思考当中。
叶璃说的这些事,在他的厂里也是常态,工人们懒懒散散,缺乏进取心,懒惰怠慢,连午觉都要睡三个小时,工厂效益上不去也是有道理的。
但是他并不清楚怎能去改变这一情况,他去参观考察过其他厂子的情况,也都是一样的。
如果这些都是常态,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不过上头已经对此进行了整肃运动,可是一晃一年快过去,似乎也未见成效。
袁一峰的酒喝得越来越不香了,疲惫地来了一句,“希望寒冬赶紧过去吧……”
叶璃是这个时代的外来者,并不能完全明白在这个时代变革中人的困惑和迷茫,她期盼莫南谦能赶紧回来。
她总认为那个男人肯定有办法。
他似乎总是神秘,拥有强大的力量。
三天后,莫南谦回来了。
他敏锐感到时局的不对劲,在县里遇到叶璃才清楚了来龙去脉,于是和叶璃一起去了市里。
那任骏被抓后,死活不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他和厂领导马向前进行了几天的辩论,坚持说“那是自己用脑袋想的东西,七百元钱是劳动获得的合法报酬,我没有错!”
马向前对他说,“你是厂里的人,你的脑袋也是厂里的,你想的东西也是厂里的东西,你为别人做这些东西,等于偷了厂里的东西。”
双方僵持不下,马向前觉得任骏冥顽不灵,无药可救,不久后厂党委发出关于任骏的案情报告。
此报告为任骏罗列了四大罪名。
报告被呈报到上头去,任骏被描绘成一个不务正业、胆大妄为的卑劣形象。
莫南谦和叶璃来的时候,任骏已经被拷住双手,在1300人的厂区内游街。
被折磨得憔悴的任骏嘴边一圈的胡渣,眼下青黑,他被人推着游街,全程低着头默不作声。
大概他这一辈子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
终身难忘。
躲在不远处的陶影捂着唇哭。
她一个女人,向来与人无争,本本分分过日子,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看着心爱的丈夫要遭受这样的屈辱,她知道,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马三立不知何时就站在他身后,“让你求我,你不来求,任骏很快就要被送去公安了,到时候可不就是我们厂想私了就能私了的事了……”
“你……”陶影目光通红地扬手扇过去,被马三立握住手腕,“我这次就要让任骏把牢底坐穿,我看你到底有没有求我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