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惊阑顺手捞过了云岫怀中的离人醉,“夫人恐怕得为了腹中孩儿,再等上几月。”
他又说道“秦公子在此等候多时,不会只是为了赠物吧?”
秦知年颔首道“恰好如此,公子莫要多虑了。”
有了蒙络收秦知年的木雕娃娃的前车之鉴,叶惊阑犹豫着是接受还是拒绝。
却听得秦知年一言“若是公子不介意犬子与令爱八字不合,撞上会有大麻烦,大可不要。”
叶惊阑两指一拈,将金铃铛收入袖中,“但望诸事皆宜而非诸事不宜。”
“我亦如此盼望。”秦知年起身,拱拱手,“恕在下有事先行一步。”
说罢,秦知年扶着自己的腰一步一顿,缓慢地挪向门外。
云岫偏了偏头,“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
“谁知是杀人不眨眼的九环大刀还是温香软玉刀?”
“这倒也是。”
叶惊阑沉下声道“听神棍之言,我觉着我们的女儿得快些出生,不能让那两人的孩儿祸害了她。”
“神棍之言,不信不迷便可。”
“但是我连女儿的名都想好了。”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翳,垂眸的他似在为这一胎不是小丫头而感慨万千。
“不知相公给她的名字……”
“知还,叶知还。”眉眼盈盈,他嘴角噙着归于大地的春色,“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
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平坦的小腹,弯了弯眼尾,“那这个孩子便叫……”
“叫什么?”
“狗蛋儿,好养活。”
“……”
她将目光投向门外,纷飞的柳絮里是渐渐模糊的背影。
何其有幸,能够在初初见时的地方得到可上眉梢的喜。
……
晚间,月上枝头。
栖烟楼。
建在了明月楼之上的花楼。
楼主写烟早早便备下了一间清静的屋子,她在等一个重要的人。
是这个人让她有了从跌倒的地方爬起来的勇气。
更重要的是他给了她一笔银钱才使得她在凌城站住了脚。
“烟姐姐,这是你要的零嘴儿。”年轻的小厮小心地将手上的布包包放到了桌上,待到写烟抬眸之时,他羞红了脸,快步离开。
从门外传来他发颤的声音“离人醉和陈情酒在柜子里……”
写烟说话之音如顺江而下的风,轻轻浅浅,“知晓了。”
门上的环有了轻响。
“还有何事未交代清楚的?客人就快要来了,下次你再这般,我就要罚你了!”写烟带着几分嗔怒说道。
“写烟姑娘近来可好?”有一人轻声一语。
写烟僵着脖颈子,乍起一种“近乡情更怯”之感,她不敢回头。
“写烟姐姐,这是南坊的枣泥糕。”蒙络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蒙歌从她身后探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挼蓝“咯咯”笑起。
写烟攥着一方绣花绢子,拭去眼角的泪花儿,“年岁越大,越容易感情用事。”
“才一年罢了。”叶惊阑扶着云岫跨过门槛,手背上挨了一记轻拍。
云岫低声说道“不用这般仔细。”
写烟见多了江湖中的人与事,自然是不用讲清便明白了,她在雕花木椅上放了一个软垫,示意云岫坐在上面,“我该是唤一声‘叶夫人’了吧?说来惭愧,昨年还在夫人面前玩花招子,还望夫人原谅则个。”
云岫羞赧一笑。
被称作“叶夫人”的感觉着实很奇异,说不上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我想,叶大人应是解决了所有事后才回到这里的。”写烟的眼波流转,媚态浮现,那张素净的脸早已添了许多脂粉。
“算不得解决,只能说是找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写烟为叶惊阑与蒙歌斟了酒,“月圆之夜,适合听故人讲故事。”
她特地为云岫换上了温热的水。
蒙络和挼蓝捧着零嘴儿,窃窃私语。
叶惊阑轻笑一声,握住瓷杯,抿一口离人醉。
娓娓道来的是这一年来所经历的种种。
写烟以手遮面,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既然迷谷里那个小姑娘说了离草的作用,为何你们还将计就计?就不怕曾停当真是给了离草?”写烟问道。
云岫捧着瓷杯,荡开一笑,“我仍旧相信……人性。”
曾停给的是生蛛子,并非离草。
云岫闭了闭眼,在这险象迭生的江湖之中,她还是坚信人有善良的一面,或许这样的善良不关乎她,只关乎那人所在意,甚至说亏欠的姑娘。
写烟舔舔唇,又说道“万翎楼的主子叫鹦鹉,鹦鹉是何许人也?”
“是一个温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