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戏里,亦是在梦里。
她分不清自己是在清醒之中还是在浑噩之中,见到了元清洄。
老天如是能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她定不想和元清洄有正面交锋。
元清洄修长的指节上挂着一道道陈旧的疤痕。
瓶瓶罐罐摔得多了,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划破了她的手指。
她蜷起手指轻而缓地叩在了妆奁上。
忽而啼笑一声。
“看来,朕想的不错。”
多亏了叶府的护卫不足,在门外守着的两个姑娘一倒,她便如愿进了屋子。
她的手指挑起了云岫的下巴。
她稍稍俯身,打量着这张脸。
云岫感觉到有人在她身侧,她试图睁开眼。
那双充满了迷蒙水雾的眸子里少了往日的灵动,她只觉着眼皮很重,头很沉。
也许,还在梦里。
她闭上眼,继续未完的清梦。
“朕在同你说话呢。”元清洄点了蔻丹的指甲掐上了云岫的脸蛋儿,留下了两个月牙似的红印子,“只因为年轻吗?他宁可要一个年轻的莽夫,笑话,天大的笑话。”
她不由得怜惜起日益衰老的自己。不,她还有大把的美好年华,她永远不会老去……
她对这张脸可是熟悉得紧呢,她曾见过那个女子褪下甲胄的模样,见过那个女子年少时的眉宇间的英气以及日趋完美的皮相。
她的指腹缓缓地划过云岫的脸颊,在下颌处流连。
美而精致。
她的恨意渐深。
何不……
趁此机会毁了它?
她的袖间滑出一柄柳叶小刀来。
若是云岫尚在清醒之中,她定能认出这把小刀和初入花朝城时暮涯交给她看的尖利小刀是出自一人之手。
不知元清洄和万翎楼有无瓜葛。
元清洄将刀尖悬在了云岫的眉心之上。
只差一点……
她的心一横,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云岫蹙紧额头。
云轻剑震鸣。
她猛地睁眼,眼底迸出的光芒如同乍破夜色的曙光,亮得刺眼。
看清来人之后,云岫蓦地腾起了杀意,“是你!”
她反手抽出了云轻剑,剑刃上的白芒一闪而过。
元清洄将柳叶小刀收进了宽袖里,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对着云岫巧笑嫣然,“纳兰将军。”
云岫的唇抿作一线。
元清洄见她不吭声,接着说道“朕是否要道一句爱卿,别来无恙?”
云岫沉住气,剑未入鞘,仍是握在手中,蓄势待发。
她不言,和这女人没什么话可说。
元清洄的莲步轻移,行至窗边,手一推,窗扉半开。
她想让云岫瞧见那些立在院子里的“黑影”们,随时可攻进屋子取了云岫的性命。
如她所愿,云岫看见了,而后开了口“陛下,别来无恙。”
元清洄讥嘲道“这么快就认了?虎牙岭一役后,你的尸身送回了北疆,如今想想,朕真是傻得不行,为何不动身去北疆看看是真是假,仅仅是偏听了那些乱臣贼子之言,实在不该,实在不该啊。既然你没死,怎得不回京?”
一连两个“实在不该”,足以证明了元清洄的“悔不当初”。
云岫则是以武将的礼节行了一个礼,“承陛下之福泽,侥幸活了下来。‘活’下来已是不易,吊着一口气,半条命已没,连离开床榻都是奢望之事,并且……失了记忆。慢慢地将身子养好了,脑子也清醒了,念及事已至此,不如做一个平凡之人。世间再无纳兰千凛,陛下大可放心。”
“卧榻之旁岂容猛虎酣睡!难道纳兰将军不明白这个黄口小儿都知晓的道理?”
元清洄陡然变了脸色,眼底似燃起了燎原之火。
她的手攥紧成拳。
“你以为,凭你这一句‘世间再无纳兰千凛’就能轻松脱身?如果你当真想做一个平凡人,为何要嫁给他!”
诛心之言。说来说去,还是“情”之一字能使人大动肝火。
云岫浅笑道“云岫与陛下无冤无仇,陛下何故咄咄相逼?”
“云岫?云岫!”元清洄的脸色越发难看,“是你!是你!”
沙城匆匆一面,元清洄并未深想。
现下想来,细思极恐。
“你……你……”她指着云岫鼻尖的手指开始颤抖。
云岫轻轻地拂开了她直指颜面的手指。
“陛下,你今日的衣裳比我这个新娘子还像正主儿呢。可惜,白费力气。”
红色与金色的织品着实夺人眼目。
元清洄抖了抖衣裳,冷笑一声,“不论你是纳兰千凛还是云岫,你都不能做这叶府的当家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