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观应沉默不语。
他从未忠诚于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见他沉默不语,蚩曜对于自己的猜测越发肯定,如果是钦天监的监正南怀瑜,恐怕不会如此直白地承认自己对离阳的不忠。
也就只有当世境界无两的谢飞鱼才会这么洒脱了。
“先生身为北方扶龙派炼气士的领袖,如今离阳大厦将倾,不知胸中有何对策?”
“哦?原来你是来刺探军情的。”谢观应意有所指。
“此言差矣,”
蚩曜笑着摇头,“扶龙派又不是扶离阳派,这条龙不行的话,那就换一条龙,不是一样地扶吗?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先生应当不是那么迂腐的人才对?”
“你想让我扶谁?西楚吗?”
谢观应轻蔑一笑,“虽然曹长卿一人破城大发神威,看似势不可挡。但他为情所困,一生一世都不曾真正走出过西楚皇宫,什么儒圣什么曹官子,不过就是个棋待诏罢了。你手下那个轩辕敬城也差不了多少,同样的为情所困,哪怕成就儒圣也走不出那座徽山。依靠他们两个来复国,嗤……”
显然,他对于另外两位儒圣十分得看不上眼。也不知道其中有没有被抢了风头的因素在。
毕竟是因为他这个老牌儒圣一直隐姓埋名,才让轩辕敬城与曹长卿这两位后辈在天下儒生中有了那么大的号召力。
“西楚你看不上的话……那么北凉如何?”
蚩曜的话让谢观应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竟然是北凉的人?!”
他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然后飞快地念叨着,“这么说来,西楚与北凉早就达成了协议?否则轩辕敬城不可能会加入西楚。两相合力,位于南疆的燕剌王赵炳绝计支撑不了多久,彼时西南和西北都会落入北凉囊中,三分天下?”
想到这里,他忽然抬头,脸色阴晴不定。
“这应该是非常重要的绝密信息吧?你就这么轻易地透露给了我?不怕我说出去吗?”
“我既然敢说出来,那就代表有信心让你传不出去。”
蚩曜玩味地笑了笑,“好了,先生的回答呢?”
“北凉看似势大,但却有违天命。”
谢飞鱼摇了摇头,“注定难以成事的。我辈炼气士从来都是顺天而行,不做这种血本无归的豪赌。”
“天命?注定?”
听到这两个词,蚩曜不置可否,“谁定的?”
谢观应认真地解释道:“你可以不信,但天命的确存在。知天易,逆天难。从古至今,一直都不缺少妄图逆天而行的人,但结果却是天意恒久远。你可知月井天镜?”
“南海观音宗的两大至宝之一。有所耳闻。”蚩曜点了点头。
“是啊,观音宗之所以能在我面前苟延残喘,靠的就是手里的两件宝贝。陆地朝仙图出自四百年前大奉王朝的画圣之手,用以镇压江湖“毓秀”。月井天镜,则是用来限制那些执意要打破大道桎梏的各色“钟灵”。前后两者都是因缘际会得到天地灵气孕育而出的宠儿,可越是势大之物,往往越不服管束,想要越过雷池。观音宗一脉的使命就是镇压这两种已得天道馈赠却犹然不知足的家伙。”
谢观应的语气中充满了唏嘘与感慨。
“你此刻必然已经上了陆地朝仙图,这倒也没什么。可如果更进一步,被投入月井天镜之中的话……嘿嘿,你可知道那月井天镜中囚禁的都是何人?”
“愿闻其详。”
炼气士一脉比起作为显学的道佛儒低调得多,其中辛秘除了当代观音宗的宗主之外,恐怕也就只有眼前这位北派炼气士龙头了解最多。
不听白不听。
谢飞鱼曼声道:“炼气士讲究顺应天时、替天行道,但若修为不足,与天地交感不深,便很难判断出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天意。而一旦判断错了,所作所为与大道所指南辕北辙,到时候练气士就得承受这份因果。这也是为什么独修己身的道教真人经常可以证道飞升,大练气士却往往难得善终。而那些被观音宗判断出有违天道之人,魂魄便会被投入月井天镜之中,永世囚禁。据我所知,那里面除了一些公认的魔道巨擘外,更有许多久负盛名的圣贤之人。”
“只遵天道,无论善恶么?”
“不错!”
谢飞鱼抚掌赞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世间本就没有所谓的善恶,都是人类自作主张强加上去的标准罢了。天地可不认那些。”
“这么看来,观音宗的炼气士其实就是天意,或者说仙人们的走狗嘛!”
蚩曜对此做出了锐评。
“呵呵,你要这么说,倒也不算错。不过可千万注意别被那群娘们儿给听到了……”
谢飞鱼虽然也讲究顺应天意,但显然不像南派炼气士那样,将自己当成天道的维护者甚至是仆从下属。他愿意顺从只是因为可以从中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