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林家各地的铺子暂时都歇着业,这作坊内却是夜夜灯火通明的,真是怪了怪了。”
“哎,就是,整日进进出出着绣娘跟造匠,不知道在里面忙活些什么。”
“小道消息哎,我听说林家在暗中正做着什么不得了的生意,说不定跟皇家有关系呢?”
皇家?雪清婉挑挑眉。确实跟皇家有关系,还是异国的。
“你们不知道,我对门那刘姑娘就在这作坊里当绣娘,最近整天见她眼睛下面都是乌漆墨黑的,看样子熬了不少夜,我听说好像在做什么……添香袍还是凝香袍的,总之难做的很。”
“凝香袍?我听人说当朝皇后好像有这么一件衣服,难道是林家送上去的?”
几个大爷大娘叽叽喳喳的讨论,全然没注意到旁边走到跟前儿了的林家正主小姐,直到莫秋“咳咳”两声,他们才回过头来瞧见了她,立刻噤了声,满脸喜笑地打起了招呼。
“哎呀,清婉小姐,您来了。”
“小姐来作坊忙活了呀,辛苦辛苦。”
雪清婉含着一抹淡笑客气地点点头,步态轻盈缓雅地走上前。
“大伯大娘,出来纳凉呢。”
闻言,大伯大娘们面面相笑,一时有些尴尬——毕竟蹲坐是在人家作坊门口纳凉,而且也不知方才的议论有没有被听到,都道林家大小姐气势非凡、魄态凌威,万一那话得罪上去了,谁知道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
她望着他们略显窘迫的神态,只清浅一笑。
“我们家最近确实了接了几笔大单子,单务繁忙,所以暂时开不了小商铺的张。各位就先在昭阳家光顾着,日后我们家铺子开张了,给你们打折扣。”
大伯大娘们见小姐没责怪气恼反而如此和气,心有惊讶,连忙热情回应。
“哎哎哎,好嘞好嘞。”
“小姐有心了有心了。”
她笑着转过身,跨入作坊的大门,身后隐隐传来“清婉小姐真是善良”,“林家果然在做大单子”一类的话。
“小姐,你为何把这事儿告诉他们了?”阿玲轻声问。
雪清婉淡淡道,“这事儿传得越广,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好。”
阿玲一头雾水地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旁边的金野,金野也摇摇头表示不太明白。阿玲便作罢不再询问,毕竟她家小姐的脑回路不是任何人都能跟上的。
一面行步,一面扫目望过这方院所绵贯的作坊,正在熠熠华灯初上之计有条不紊地运作着。刚用过晚膳的时刻,作坊内的昼夜班刚倒不久,绣女匠郎们在院中赶制着手头的工作,或在铜缸内浸染布缕,或秉着明烛穿针引线缝制丝缎,或整理新晾晒风干好的潇莲香,没有人抬头看她。
“这些姐姐们好用心啊。”
白绪见这份忙碌的氛围,都不由放轻了声音。
音落,看过他们在光影之下认真尽职的眉目,一抹心酸划过雪清婉的心头。
很快,又被她咽了下去。
他们虽然在为一场空虚的虚假劳作,但得到的钱两是林家一分不少拨出去的,也不算亏。至于那针脚之下的用心,那布缕之间的汗渍,日后她自会让其发挥出应有的效益。
穿过第一片院落,走入一间端雅秀美的阁中。
林家作坊按照制作商品的种类,也分成了好几片区域。他们所在的这作坊主要负责衣裳绸布以及首饰珠宝的制造跟存储,譬如现在他们现在走入的这个阁房,就是储放布料针织以及衣物成品的屋子。
阁房很大,藻井之上挂着盈盈流彩的宫灯,橙黄的灯光照映在四周高立木架间的布匹上,映出一种更为瑰美堂皇的模样。
管理布匹的姑娘们见得来人,忙都停了手里的工作,微微屈膝行礼,“大小姐。”
“忙你们的就好,我随意看看。”雪清婉道。
姑娘们彼此相视一眼,不知大小姐来此用意,只声音柔轻道,“是。”
雪清婉穿绕过几排布匹架子,来到阁房中央,就见缀花华绒毯之上的香檀衣架上,正齐整地摆放着两件精美华贵、光彩夺目的衣袍。
“哇,这衣裳太美了!”
没见过这场面的白绪连步上前,凑到那衣袍跟前,深嗅一口,满脸迷醉——
“竟然还有香味!太好闻了!”
“这就是举世稀物——九九凰羽凝香袍,其上香味出自西北旱漠绿洲水源底部的一种花蕊,拥有着独一无二的清香。”雪清婉淡淡道。
伸指抚过袍子衣襟上金光粼粼的翎羽,那抹清香便已幽幽袭入鼻尖——刚开始的味道似诱非诱,似纯非纯,仿佛一个绝美的少女搭着轻纱的披帛,酥肩微露,顾盼流连;不久后香趋郁浓,但又浓而不腻,便似这少女换上了朱唇红妆,赤裳盈罗,在一层纱屏之下翩翩起舞,似现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