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这机会,柳春琅撑起身子指着子季的鼻子怒斥,像是太激动牵动了病症,抚着胸口脸上有些发红。
这咳嗽自是有计谋的咳,咳得林枫忙坐下扶住她,递上杯茶拍拍她的背,“春琅莫气啊,喝口茶快躺下,姜才,还不动手?”
“是,是。”
姜才忙弯着腰硬狠狠地把子季拖了出去,但她没哭,没闹。
雪清婉看着平静退场的她,眸中似乎有那么一丝的惋惜,一闪而逝。
待把柳春琅扶着躺下安顿好后,林枫来到雪清婉面前,目光诚然。
“清婉,是为父错怪你了。”
说着,伸出双手,想要牵她的手。
她清浅一笑,双手依然交叠整齐地放在衣前。
“无碍,又不是第一次误会,父亲毋需挂怀。”
心,如同被一根银针刺了一下,微微发疼。
他收回双手叹了口气,抬起半白眉峰,凝目诚言,“为父日后定不会轻信旁人乱言,你才是父亲的好女儿啊。”
她依然浅浅笑着。
眼前人的表情真是坚定地非比寻常,比起昨日在午间暖阳之下那份诚挚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不是了解林枫的多疑脾性,她差点儿就要相信了。
胸口里似有些惺惺作呕的东西在翻腾。
“是啊,清婉,你可莫怪我跟你父亲,这都是误会,都怨那个婢女心生不轨。”
柳春琅侧躺着,笑着一张苍白的脸好言相劝,似乎生怕雪清婉借这机会抖落出之前她做得那些龌龊事儿。
“清婉自知是非,不会放在心上。”
她拂拂袖子,扫了榻上那人一眼。
“既然误会解开,人多繁杂也不利于夫人养病,清婉便回——流睢阁了,郎中先生好生给夫人调理罢。”
语罢,转身,绕过地上那呆滞地忘了几时几分的少爷,飒然而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柳春琅的笑容瞬时间凝固——流,流,流睢阁?
“是,是,清婉小姐放心,有这芸香散,老朽定保无人无恙。”
老郎中恭恭敬敬地朝雪清婉鞠了好几躬,目送她走出层层月季之外,抚了抚胡须,心道大小姐真乃女中才杰,气质超凡啊。
正感叹,就听见后面一阵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
回身看去,就见柳春琅脸颊涨红,眼白朝上一翻,晕了过去,林枫焦虑喊唤,“夫人,夫人!”
老郎中大惊失色,忙上前去给把脉侧息,皱着眉念叨——
“脉搏时躁时虚,气息时喘时哽,此乃心智有劳损,精神受刺激,眩晕症加剧,恐得再昏两三日……”
也不管那宿鸳阁内鸡飞狗跳龙飞凤舞门扉开合人人汗流浃背,雪清婉只悠然漫步四合夜幕之下,神情清淡。
“小姐这马后炮轰得真好,这一气再气之下,柳春琅要么气坏了肝,要么气坏了肺,要么脑子也得气得不灵光。”
阿玲走在前面,美滋滋地绕着盛莲的水缸转了个圈儿。
她没回应,只静耳凝神,听着空气中弥漫的哀歌。
不远处的戒律阁内,隐隐可听杖打于皮肉之声,女子凄厉叫喊,不久杖声依旧,女子已无声息。
走过那一池映月荷塘,拾阶而上,俯身而望,思绪攒动。
这座府中的人命啊,就是这么不值钱。至于林江辰的感情,也是一样地乏味无力。
尽管这人命陨落于她手中,尽管这情断送于她手。
但是,若她当初给子季的真是那毒药呢?此时被杖责的是谁?
曲幽贵府,堂堂华庭,若不对旁人心狠,就是对自己心狠;若不成为掌棋之人算计别人,自会坠入陷阱被人算计。
无奈么?无奈。有办法么?没有。
池鱼未眠,在莲荷交映的水纹之间轻快畅游,月光扑洒而下,映在锦鲤七彩的鳞光之上,美哉妙哉,惹人心醉。
“小姐,您在想什么?”阿玲疑惑地望着石阶上那道临池而立的青衣。
纤细如雪的手指,捻着一缕浅灰的粉末,轻轻搓开,散落在池水之中。
恰如一条陨落的籍籍无名的生命,亡故在月下,血肉模糊,表情凄惨,被拖出去扔到乱葬岗,最终化为枯骨飞灰,无人问津。
鱼儿以为有人喂食,欢喜地围着那粉末聚拢成一团,闻了闻又无饵味,又一条条游散开来。
“没什么,我们走罢。”
她收回眼神,扶阶而下。
晚风中的哀歌,不知从何而来,萦檐绕梁,始终漂浮在空中,余韵不绝。
流睢阁。
雪清婉将新燃的三支香插入佛龛前的金炉中,双手合十,面含浅笑。
“好妹妹,九泉之下,望你盼得如意郎,喜得万贯财,洪福不绝,佳运不断。”
“在地府里过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