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玥已搬到了露华宫。
那日谈话后,宣成帝便下旨修缮露华宫,露华宫原就年年维护,所谓修缮也只是换了将脱落的琉璃瓦,为雕梁画栋补了色,添了花木家具而已,半月之间便已完成。凤仪宫原先服侍顾清玥的旧宫人,除了到年龄放出去的,其余的也随着顾清玥搬来了这里,而露华宫的陈设,也沿袭了凤仪宫温馨舒适的风格,以至于顾清玥每每踏入,总有岁月停滞、恍惚仍在凤仪宫之感。
较之往常的安静,今日竟是多了欢声笑语,想都不用想,必是允衡已经来了。
允衡朝刚进门的顾清玥回头一笑,柔和的宫灯下,少年笑容澄澈,顾清玥原本疲累低落的心情瞬间被点亮。
她抚了抚允衡的发顶“今日功课做完了?听许先生说近来你课业颇重,母亲本想去看看你。”
“不敢劳驾母后。”允衡露出洁白的牙齿,神情依依“衡儿也想念母后,这几日寒气加重,母后还要去给皇祖母侍疾,着实辛苦。”
待换了家常衣服,顾清玥才舒了口气,无他,因着太后的性子,慈宁宫向来是庄严肃穆的,就连穿梭其中的宫人侍卫,都是一脸沉肃,如今,又因太后的病情,更加压抑,人生已至暮年,如斜阳余晖,透着股命运的无奈与哀伤。
“前儿已把《孟子》学完了,先生让我读《资治通鉴》了,下午是《算学》和骑射。”允衡站在顾清玥身旁,说着这几日的安排。他的进度还是很快的,从他手上的薄薄的茧能看出,近来他于并不是十分爱好的骑射上也是用足了功。
“累不累?”顾清玥怜惜地拉着允衡的手,面对允衡,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严厉的母亲。
“不累。”允衡摇头,“皇叔手上的茧更厚。”
允衡眸光熠熠“我大齐是从马背上得天下的,父皇和皇叔都是文武全才,儿臣虽不敢与他们并肩,但也不能太差。”
“母后,这月以来,我都是卯时便起来练武,果然甚是神清气爽,过了午后也不觉得疲倦。我原先一直觉得练武既苦又累,现如今天天练习,倒不觉得多么难了。”
“的确如此。天下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顾清玥挑眉看他,惊奇允衡竟然自己想通了。
“那当然”允衡得意扬头“皇叔也是这么说的。”
允衡初被立为太子,目前东宫詹士府班署尚在成立中,是以最近他仍在崇文馆里学习。允衡犹在滔滔不绝地讲着,从他的话里,顾清玥得知宣成帝亦是十分重视一应学子的课业,自登基以来不定期去崇文馆和弘文馆视察,搞得一众师生精神十分紧张,不敢有丝毫懈怠,也间接将课业质量提高了一大截。宣成帝从前就酷爱蹴鞠,如今以他的身份下场已不合适,索性三五不时组织宫中侍卫与学子对踢,美其名曰“提升身体素质。”
顾清玥撇嘴还不是为了过过眼瘾!
但是不能否认的是,宣成帝对允衡的悉心教导,朝野上下都看在了眼里,而允衡,对这个自小就亲密的皇叔,也有着深深的信任和孺慕。陆泽,只愿你莫要辜负这片信任之心。
因允衡到来,晚膳即便仍是茹素亦丰富了许多。
允衡对一道堆金豆腐和羊肚菌松茸汤赞不绝口,但他最喜爱的菜是一道浇汁素鱼,直言可以以假乱真。于大快朵颐之际,允衡站起身来,亲自以银箸夹了一块放在顾清玥碗里“母后尝尝。”
被允衡期待的目光看着,顾清玥尽管近日因乏累而口中无味、不思饮食,仍含笑用了一块,细细品尝后方赞道“确实有鱼肉的鲜美细腻。”话音未落,一股鱼腥气冲鼻而来,胃里顿时翻滚不停,脸色发白,忍不住干呕起来。
允衡大惊“母后!母后!”又扬声道“来人,唤太医!”翠袖和素绫也急急奔过来,脸色忧急。
然而一阵干呕后,顾清玥反而觉得胸中如出了一口郁气,反而好了许多。“别去。”她唤住即将出门的宫人,轻笑道“约莫是最近一直用得清淡,油重的菜反而与肠胃不相宜。不要兴师动众了。”新旧政权交替之际,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被解读成别有用心的含义,她不想多生事端。
“真的没事?”
“当真!”顾清玥点了点允衡的头“看来,这道菜你只能独享了。”面上也满是遗憾之意,允衡见母亲脸色已由刚才的苍白微微透了血色,又听到母亲用一贯轻松的语气调侃他,才放下心来,眉眼也舒展了。
因顾清玥很快恢复如常,这一点小插曲她也就没放在心上,一时餐毕,允衡想起了一事,遂问道“母后,你编的《论语小故事》非常有趣,不但我们崇文馆看得津津有味,便连弘文馆那群小豆丁们都能读得进去,看得懂画。就是只画了两本,太少了些。我们都意犹未尽。”
“哦,许先生怎么说?”
“先生也说这样将艰涩的文字转成生动的故事,确实别出心裁,值得推广,先生道他亦有一些建议,请母后择个日子,拨冗去崇文馆一谈。”
其实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