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汐染不会对她有任何同情。一个设计师,最重要的便是她的名誉。如果仅仅是用欺骗来换取地位、名誉,那是对设计师这个神圣的称谓的一个亵渎。所以,韩依玲最后得到的这个结果完全是她的咎由自取。如果,她能从这一次的失败中看清自己,站起来重新来过的话,那她还有救。如果……不管怎样,韩依玲的将来会怎样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却是,究竟是怎样的遗物会让米歇尔太太费尽千心万苦也要将这一大箱子的东西寄过来给她?
安汐染将米歇尔太太的信丢在一旁,揭开箱子里的那一层塑料薄膜,蓦地视线对上了箱子里的东西,她的眼睛立时瞪圆了。
相片!
不是一张,也不是两张三张,而是一大箱的照片!
安汐染从箱子里随意的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正是过去的她--傅影!带着学士帽的她在一堆白人血统的男男女女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其他人都是兴高采烈的欢笑着,因为终于毕业了,终于可以离开这个让她们又爱又恨的校园了,踏入社会便是他们迈向成功的第一步。每一个学子的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的美好想象,独独只有傅影,她的脸上永远只有一种表情--平静。所以,作为全系仅有的一名中国女子,长相清丽的她却沉着一张脸,和其他人的高兴,她的平静就显得如此地突出。
这张照片显然是偷拍的,因为她不记得当时有这么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她明显是被偷拍的对象,可又会有谁来偷拍她呢?
安汐染摇摇头,又掏出另外一张照片。这一次只是一个侧影,照片上的她比上一张照片更显得稚嫩。这好像是她刚到巴黎不久吧,那时候因为语言这一关没通过,和别人交谈起来异常困难,这张照片就是她刚到巴黎时因为坐错公交车又找不到路回家,问路人,双方根本就不知道对方在讲些什么。最后她无措地坐在一张街边长椅上看着街上往来的人潮,第一次感到了害怕。安汐染隐约记得,当时她坐在这里几个小时,身在异国他乡的委屈,以及想念故乡想念亲人的愁绪几乎要将她坚定的心击垮,后来她终于在一名路过的华侨的帮助下回到了学校,只是那时候却已经是深夜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照片?而且还都是她这些年来在巴黎的点点滴滴,心里滑过一丝不安。脑子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可是太快了,快到她抓也抓不住。
手一抖,放在桌子边缘的箱子便被她的手肘整个从桌子上撞翻了,掉了下去。
咚!
重重的声音仿佛砸进了安汐染的心里,让她的心不由地一跳。
照片随着箱子的翻倒,从箱子里纷纷飘在了地板上。扑簌簌地声音扰乱了安汐染的心。
这么多的照片,而且还是从她到法国之后开始的,一直持续到她回国前的大概半年时间的样子。
是他吗?会是他吗?
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不,不可能是他的。怎么可能会是他,他那个时候都已经不要自己了,十年来根本就没有管过他,怎么可能会是他呢?他又怎么可能会花这么大的力气来收集她的点点滴滴。十年的时间并不算短,怎么可能会是他?安汐染自嘲地笑笑。
蓦地,箱子底部的一封信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又是一封信,这一次又会是谁给她的?
安汐染蹲下身子,拾起那封信。
封面上的那个称谓让她恍然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候,她最喜欢的便是爸爸妈妈叫她影儿。信封上不再是她曾经熟悉的刚劲有力的字迹,一笔一划中反而透着一丝无力。
颤抖着手将信慢慢地展开,看到第一行字时,眼眶中的泪便已经夺眶而出。
影儿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也许爸爸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爸爸知道你心里恨我,也知道作为一个父亲没有资格再以这个称谓自称。这是最后一次,就让我再这样自称一次吧。
十年了,你一走就是十年。在这十年里,你在国外从来不曾回来过一次。我知道,你恨爸爸。你在怪我,怪我当年害得你妈妈去世。所以,你狠心地一走就是十年。十年啊,宝贝,爸爸再也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等待你的原谅了。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发现这封信,也许在你发现这箱东西是我寄来的时候便会看都不看一眼地扔掉,即使这样,我还是抱着一丝幻想,希望你能发现箱底的这封信。你就当……就当是爸爸懦弱吧。
这么多年来,爸爸也有害怕的东西。每到午夜梦回,发现枕边早已没有熟悉的身影;早晨不再有可口的早餐;没有你甜美的声音喊着“爸爸”;空荡荡的房子里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的时候,爸爸的心里也好怕。你明白那样的感受吗?守着无望的家,希望有一天能够在一大清早看到餐桌上依然坐着咱们一家三口。
其实我也是个胆小鬼。你一定是在笑话爸爸吧?呵呵,你笑吧,爸爸不介意。
这一生,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