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早,她方才收拾妥当,正要去寻郑氏,忽然觉得屋子里莫名昏暗,转头一看,外头黑幕低垂,狂风摧树,混着叶子簌簌作响,俄顷,倾盆大雨自天而降,雨水打在地上,水花四溅,竟是透过窗户都能感受到外头水汽。
如此大雨,自然不能再出去了。
这雨下了大半天,越下越大,等到中午的时候,不但不停,反而愈发吓人,狂风逼摧,简直要将屋顶掀起来一般。
一边的仆妇见状,亦是有些害怕,忙劝沈念禾道“姑娘还是到内室去罢……”
此人话音刚落,不过须臾之后,天中劈开一道闪电,照得室内纤毫毕现,继而轰隆隆的雷声在耳边炸开,响了足足十几息的功夫,紧接着闪电再起,雷声又响,一道接着一道,震得人心跳都跟着快了起来。
这雷电过后,雨水才慢慢变小,直到申时,天上终于云开见日。
只是沈念禾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郑氏便从外头匆匆进来,急道“念禾,方才外头有人来传信,说是城中被雨水冲出一方巨石!”
她口气甚是惊讶,仿佛冲出巨石是什么奇事一般。
沈念禾笑道“雨水这样大,冲出石头有什么奇怪的,若是那道路临着河,便是冲出鱼虾在地上也常见。”
郑氏连忙摇头道“却不是寻常石头,说是石头色似白玉,上绘两道龙形……”
又将那真龙形状如何,动态如何,两龙一大一小,大的色金,雄壮威武,小的色明黄,灵动无匹,俱有一双龙眼活灵活现,才被人挖了出来,摆在地上,正好遇得大雨,将那石头上裹得厚厚的黄泥洗净,当即便露出里头龙样来,黑夜之中,居然灿亮发光。
那挖出大石的乃是城中役夫,见得此情此景,纷纷纳头跪拜,又有人匆忙要去报官,只是还未来得出发,只见那大龙龙眼蓦地发出两道刺眼光芒,激得人不能目视,随即又听轰隆隆的声响,龙吼似雷鸣,那真龙在石头里头摆尾两下,一打巨石,轰隆一声巨响,竟是脱石而出,冲天而去,去的方向正正朝着城西,而那小龙昂头摆尾,也跟着大龙击石飞天,绕行两圈,与大龙缠绕,相随而去。
郑氏毕竟生就太平年代,虽然有几分猜疑,却已经信了大半,口中言语未免露得出来,可这般场面沈念禾从前经历太多,不似旁人管中窥豹,当即就在心里夸一句郭保吉果断,却是不再点破,只忍着笑意,问道“婶娘,那巨石此时在哪里?”
郑氏忙道“仍在城西那大树之下,说是巨石已然破成碎块,只是一块也有极大散落地上,此时走得近了,仍能闻得发焦之味——想来是龙涎带火,灼伤地面所致。”
她踟蹰片刻,见得左右人不多,忙将伺候的仆妇都打发了,复才小声问道“念禾,昨日那管事的不是说,你谢二哥今日要随郭监司去城西巡视城墙……你再看这石头上边大小二龙,大龙自是……只拿小龙,你看你谢二哥……”
沈念禾摆手道“此时不亲眼所见,便只是谣传,婶娘便是心中猜测,也不要往外说才好。”
郑氏点头道“我也只敢与你私下闲话几句,你说此事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
她如此发问,显然心中已是早有定论,此时不管沈念禾说什么,也难改变心中所想。
沈念禾索性便道“郭家而今只有郭监司一人在,若要论及家人,确是只剩谢二哥一个义子……只是这事情太过匪夷所思,那龙、石之事,也未必做数,我们只做不知,遇得外头人来问,定要一口否认。”
郑氏仿佛松了一口大气,面上也带出笑来,道“咱们都是初来乍到,一个人都不识得,哪里就有什么外人来问了?”
她前些日子,天天都愁眉苦脸,便是沈念禾再三劝说,另又有府上不少人哄着,依旧挂心谢处耘,生怕这一位上了船便下不来,说不过几句,又要回过这个话题,欲要把其人叫回来面授机宜,细细叮嘱。
然而自这真龙飞天之事后,郑氏便隐隐有变转之势,也不时时同沈念禾探问,也不反复催下头管事去寻谢处耘、裴继安二人,倒是起了心思,欲要去看那碎石。
沈念禾也不拦她,只自己是没那个闲工夫的,吩咐下头人跟着过去便罢。
郑氏又是惴惴,又是紧张。
她固然不愿意谢处耘去趟郭家的浑水,可跟着沈念禾上街逛了这许多天,也看出形势来,知道郭保吉虽然举的旗帜乃是“清君侧”,可等到“君侧”清了个干净,后头如何,便不得而知了,眼下不进则退,你自以为不争,可看在别人眼里,未必是你人品性情好,反而是认为你这个软柿子好捏。
既如此,左右身上已经打了“郭”字印,若是真有那一分两分可能,倒不如顺其自然,将来无愧于心便是。
郑氏还是家中人,也算是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