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光阁是林思慎和沈顷绾成亲后的居所,她们在此相伴几年,亦是在此定情。不过和离之后, 沈顷绾回到了王府,林思慎也搬回竹园, 这里也就因此赋闲了下来。
府上的仆役照例会每日前来打扫一次,而林思慎只有在心情烦闷时会来小住一晚, 除此之外,便无人踏足。
这里格外的安静,侧耳去听只能听到角落里有细微虫鸣, 大门前的灯柱里闪烁着烛光, 依稀照亮了通往大门的石板路。
林思慎推门踏了进去, 庭院内更是幽静, 只有左侧石亭旁的假山上,那引来的泉水在日夜不断的流淌,潺潺流水声盖过了虫鸣,也盖过了外界的一切喧闹。
绕过影壁, 林思慎抬眼望着眼前漆黑一片的厢房, 心下不知为何有些忐忑, 她屏住呼吸缓步走到前厅一侧的厢房,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推开了房门。
屋内漆黑静谧,正对着房门的中央摆着一张云榻, 这是此前林思慎特意吩咐下人安置在这,好让她偶尔过来小憩。
而现下,那属于林思慎的云榻上,正蜷缩着一个瘦弱的身影, 侧身背对着房门,苍白的双手紧紧环抱在肩头,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带着淡淡的疏离和易碎感。
她果然在这。
只望了一眼,林思慎便觉得鼻头一酸,她转身小心翼翼的关上了房门,门缝才一合上,身后便传来沈顷绾倦怠冷淡的声音。
“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让你别跟来么?”
“我找了你许久,我还以为我找不见你,我怕极了。”
林思慎死死攥紧拳头,沈顷绾冷淡的语气让她不知所措,可她此时绝不能退后半步,今日是她做错了事,惹得沈顷绾伤了心,就算将她千刀万剐,她也绝不能放任沈顷绾不管。
沈顷绾并未转身,只是淡淡开口道“你怕什么?”
林思慎一步一步走向沈顷绾“我怕再也见不到郡主,我怕郡主对我失望透顶,我更怕郡主独自一人难过伤心,而我这个混蛋却不在。”
今夜去找沈顷绾时,林思慎脑子一片空白,她觉得那时就算有人将刀架在她脖子上,都比不过去找沈顷绾重要。
一直以来,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林思慎涉险,只要在林思慎需要,沈顷绾都会从天而降,在最紧要的时候出现在她身旁,替她解围,以一己之力挽回局面。
她是何等的聪明绝顶,是何等的神机妙算,仿佛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强大的像是永远也让人无法企及其项背的仙人。
久而久之,林思慎似乎都快忘记了,沈顷绾本就不是什么仙人,她也不过是一届凡人,她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嗔痴怨。
也会受伤流血,也会因她的一句话,而负气难过。
林思慎她从未像今日这般厌恶不知好歹的自己,就像乳娘说的,倘若换做是她自己,恐怕也会对自己寒了心。
她不敢想沈顷绾此刻对自己是何等的失望,哪怕只是无心之言,她也是伤了沈顷绾的心,
沈顷绾缓缓睁开眼,望着眼前的一片漆黑,好似喃喃般轻声道“你是如此的在意她,可笑的是,我却从未见过你这般在意我。”
是啊,聪慧如沈顷绾,她怎会不知林思慎是一时心急才对自己口不择言,她知道林思慎一向都是如此,她在意身旁之人,在意她的亲朋挚友。
可林思慎的在意能轻易为旁人显露,却鲜少会为她显露,难道只是因她不曾让林思慎知晓她的脆弱,所以林思慎才不会在意么?
林思慎闻言呼吸一窒,心像是被什么刀狠狠的划开了一道口子,疼的要命,她没想到她无意间的一句话,竟会让沈顷绾这般想。
走到云榻旁,林思慎缓缓单膝跪下,她望着沈顷绾清瘦的背影,一字一句道“是,我在意她,就如同我在意爹娘,如同我在意大哥二哥,如同我在意乳娘墨竹。她们是我的亲朋挚友,是真心待我的人,倘若失去她们,就如同剜我心肺断我手足。”
说完林思慎话音一顿,沈顷绾无声的自嘲一笑,偏开头再度闭上了眼,她不知自己此刻是何等的心境,许是心死如灰吧。
她如此眷恋之人,口口声声字字句句诉说的,竟是对旁人的在意,却丝毫不曾提起过她。
可她身后之人并未将话说完,短暂的沉默过后,林思慎竟是轻声笑了笑,出神般接着道“我的确在意他们,可那也只是在意,郡主是与他们不同的,郡主是我此生挚爱,我将郡主视作自己。倘若失去郡主,那就是要我的命索我的魂,也许我能承受他们离我而去,可我永远也无法承受郡主离我而去。 ”
林思慎从未像今日这般,如此清晰毫不保留的说出心中对沈顷绾的眷恋。
“我将郡主视作我自己,我将郡主视作我的魂魄,视作我的命。我知道郡主还在气我,可没关系,气我恨我甚至杀我都好,只要郡主不要不理我,只要郡主心里还有我,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