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桶玻璃珠子被粗心人踢翻在了厚实的木头上,能轻易的触及到灵魂深处。
我寻声举目,只见蓝绿相接之处隐隐有一簇白,定睛之后我大约知道那是一群放食的羊。
马头琴的声音也正是从那里而来。
我突然来了兴致,很想知道能奏出如此动情乐曲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于是我遁着声音信步而去。
待走的近了才终于看清,天地之间的那道白果然是一群羊,目测应不下数百只。
弹琴的也正是这群羊的主人,他一身蒙古族打扮,只是毡帽和衣服都有些旧了,原本鲜艳的颜色也略显暗淡。
他眼窝深邃皮肤黝黑且粗糙,年龄大约四五十岁的样子,或许他原本没有这么大,只是经年在外饱经烈阳冬霜,才让他看上去超出实际年龄。
此刻他正盘腿坐在草地上,马头琴斜靠在肩头,右手的弓弦熟稔的在琴弦上滑动着,他微眯双眼自得其乐。
身旁一匹乌鬃骏马静静的垂头站定,四蹄如雪。似乎在打瞌睡也似乎是沉溺在了琴声里。
他并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停止演奏,我也不忍心打断这如此美妙的一副画面,静静的在一侧坐下欣赏这生平难得一见的美好。
一曲奏罢,我正自意犹未尽,他的目光停留在我不知不觉已经满是胡茬子的脸上,流出善意的笑,他的牙齿整齐而洁白。
我对他竖起大拇指说:“你弹的真好!”这是我由衷的对他表示赞叹。
本想他应该听不懂汉语,却没想到他双手合十对我点了一下头表示感谢然后说:“谢谢你,这很简单,我们这里的人都会弹。”
我略微有点吃惊,没想到这个蒙古汉子居然会说汉语,虽然他的汉语说起来很吃力,发音也不标准,也就是堪堪我能听明白的地步,但仍然让我感到吃惊。
在我心里我先入为主的觉得,如他这样一个蒙古族的的牧者,如今仍过着最原始的游牧生活,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都在发生着什么变化,或许这辈子都没有离开过草原,整日只有羊群为伴,不知今夕何夕。然而他竟会讲汉语,这着实让我感到诧异。
他似乎从我的表情中看出了我的心思,说:“是我女儿教我的,她在北京读书,北京是个大城市!”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骄傲的神色,我大致能够明白,在他心里她女儿能在北京念书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荣耀。
我对他说:“是,北京可是我们国家的首都,您女儿可真了不起!”
听我这话他脸上的神色顿时飞舞起来说:“是的,我女儿在北京大学读书,别人都说北京大学是个好大学,以后是要干大事情的呢!”
说着她从衣服里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给我看说:“你看,这就是我女儿!”
我接过照片,照片上面是一个白裙子女孩,明眸皓齿长发披肩甚是漂亮,背景是北京大学的校门,古老的门楼上镂刻着北京大学四个字。
我把照片还给他说:“您女儿真漂亮。”
他接过照片复又看了看,这才又小心翼翼的收了回去。
我跟他攀谈起来,虽然他汉语并不好,却甚是健谈。
从他口中我得知他叫莫帕,几里外的帐篷里还有她的老婆和他的族人,他们刚不久迁徙到了这一带。我还得知他们世代都是牧民,只是像他们这样还过着原始的游牧生活的族人已经很少了。
“草原也不是以前的草原了,能够放牧的草原已经越来越少了!我们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了!”
夕阳落下地平线的时候他望着天边的落日喃喃的说。
他又询问我的名字和到此的目的,我如实相告。
我告诉他:“我是来寻找我的爱人!”
他问我:“你的爱人为什么要离开你呢?”
“因为我做错了事情,让她不高兴了!”我说。
他叹了口气说:“你真可怜!世界这么大,你上哪去找她哦!”说完摇头苦笑我不再言语。
等太阳完全沉下地平线时他扬起牧鞭啪的一甩,用手放在嘴边打了一个胡哨,不远处的乌鬃骏马长嘶一声快速跑了过来,让我惊奇不已。
他拍了拍马鞍一边示意我坐上去一边说:“天要黑了去我家歇歇吧!”
我本想拒绝,可是看到他一脸诚恳的表情我还是同意了。
我坐在马背上,他帮我拉着缰绳赶着羊群,趁着半边天空的晚霞尚在燃烧,向着他家的方向赶路。
于是在这个晚上我吃到了传说中的羊粪烤馕,让我终身难忘。
扎克的蒙古包搭在一处平坦的低洼地,不远的地方还有很多类似的蒙古包。
我们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暗了下来,蒙古包在暮色的笼罩下看上去温暖又安静,偶尔有几豆灯火从蒙古包拉开的棉布帘子里面透出来。
我知道这是妻子在给未归的丈夫指引家的方向。
虽然他们四处漂泊居无定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