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锣时,叶书记招呼孙仲望坐到身边,毛主任被挤到后排紧挨叶书记的座位坐下,每逢演员演得不入戏时,他就在叶书记的脑后说这儿本该如何如何。演到最后一场,王家老爹的儿媳妇开始唱那核心唱段时,毛主任说,真正演出时,演员要。叶书记一怔,问孙仲望怎么要这样写。孙仲望说原稿没有,是后来改时添的。毛主任忙说,修改时是我执的笔。叶书记说,谁让这样改的,这不成了精神污染吗?旁边的徐局长忙说,是省里杨主任的意见。叶书记这才不吭声了。
看完戏,孙仲望有些激动。夏团长过来问演得如何,他一连说了三声好。叶书记却说,我怎么有一种酸溜溜、哭不出来的感觉。毛主任说,真正的悲剧就是要那种让人想哭哭不出来的效果。华文贤说,古文上有句话叫大悲无泪。一直没说话的汪部长开了口,说大悲无泪的下半句是大辩不语,那年审判张春桥时,他就显着这种臭样子。
说了一阵话,便由徐局长作正式小结,表扬了一批人,其中有演儿媳妇的许小文。还让全体剧组人向带病坚持工作的孙仲望学习。
趁大家都听徐局长讲话时,孙仲望瞅空问夏团长,怎么将女主角派给了许小文。夏团长说,也不知她怎么将杨主任活动出来,打电话举荐她挑大梁。
中午,剧团办了几桌酒菜,宴请参加合排的全体人员。徐局长吩咐,专门为孙仲望做一条武昌鱼。孙仲望拦住要去厨房的夏团长,说他的病已经好了,不能再搞特殊化。大家听说后,都说心肌炎好得这样快,真是一个奇迹。孙仲望心虚,当场红了脸。幸亏叶书记说,他最了解农民,平常小病不吃药,身上没有抗药性,所以吃药时见效快。
从这天下午起,孙仲望也开始往剧团跑,不用看戏,光看剧团那么多好看的女人,心里也舒服极了。夏团长很欢迎他去,说他一露面毛主任就狂妄自大不起来,灰溜溜的,变得主不是主,客不是客。他留心一看,果然是真的。有些地方演员把握不准,毛主任就上去给他们讲戏。好几次,毛主任先说的是“我写这段戏时是这样考虑的,”说了半截又改口,说“我们写这段戏时”如何如何。演员都不爱毛主任指手画脚的样子,特别是许小文,常常把毛主任凉在一边,跑过来问孙仲望。气得毛主任借故将油印的剧本撕了三本。
孙仲望一忙,就发现不了毛主任和华文贤在一旁嘀咕。
那天晚上,华文贤没有回招待所睡。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在剧团见到他。孙仲望问缘由,华文贤说夜里在毛主任家宵夜,喝醉了酒,就在毛主任家的长沙发上睡了一夜。
十点半时,有人喊孙仲望接电话。是赵宣传委从镇上打来的,说孙仲望家的牛让人偷走了,他媳妇要他赶快回去找牛。
十四
孙仲望与毛主任、夏团长说明情况。夏团长还想挽留他,但毛主任一口答应放他回家找牛,还答应将情况向徐局长汇报。华文贤也怂恿他越早回去越好,牛是农民的宝贝,宝贝丢了哪有不找回之理。
临走时,毛主任将孙仲望的误工补助,用自己的工资先垫付了。孙仲望想回家找牛要花钱,而且马上要过元旦了,又得花钱,便收下了。
孙仲望到家时,天快黑了,媳妇正在堂屋里急得团团转。见了他,媳妇眼泪婆娑地说,夜里将牛栏锁得好好的,天亮后起来倒粪桶,见牛栏门开了,而且地上有一排鲜牛蹄印子,儿子又到武汉做工去了,没办法才求赵宣传委给他打电话。
孙仲望喝了一口水就出门去找,找了一个通宵,也没见到牛的踪迹。回家吃了早饭,又带了媳妇准备的干粮到远处去找。找了一个星期,一根牛毛也没发现。一头牛上干块钱,孙仲望以为这回蚀大财蚀定了。回到家,媳妇递上一封信,信里叫他别为牛的事着急,半个月后,准保原封不动地还他,末尾未署名。孙仲望想,说不定人家是将这条黄牯偷去给母牛配种,或者是无牛户将牛偷借去犁田犁地,这样的事,时常发生。有了这线希望,孙仲望索性不找了,在家死等。
想通后,孙仲望心里宽松了。洗个澡,换了衣服,就到镇文化站去逛逛。
文化站长见他后问“牛找着了?”孙仲望说“还没有。不过有点线索了。”文化站长说“其实有没有牛,对你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