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整一个月,孙仲望没和华文贤见面,只听说华文贤贩药材蚀了本,亏了两百多块钱,在外躲了六七天不敢回家,媳妇托人带信叫他回,他才敢进门。
这天,外面起了好大的秋风。孙仲望的媳妇扛着锄头,说是出去将刚烧的火粪拢一拢,免得吹散了引起火灾。
出去不一会,媳妇又匆匆返回来,说她看见一群人从小车上钻出来,打听往华文贤家去的路,有个女的她认识,过去是县剧团演青衣的名角,她猜是为剧本的事而来的。媳妇要他赶紧去,莫让华文贤吃了独食。
孙仲望走到华文贤家门口时,很紧张,手脚都有些发抖。他硬着头皮进屋去,见华文贤蜷在墙角,像一只饿瘪了的猴子。他媳妇当着一大群干部的面大声数落他。孙仲望进屋时,谁也没有理他。他在房门槛上坐下来,听了一会儿才明白,这些人是为华文贤贩药材的事而来的。他从门槛上站起来时,心里很踏实。他朝媳妇说的那个女人看了一眼后,又忍不住看了第二眼和第三眼,第四眼被一个秃顶的胖子挡住了。他心里很可惜,这样好看的女人为何不愿穿那好看的戏装,做各样的眼色给人看,而要穿像灰狗子一样的工商服,板着脸训人。
一路上,孙仲望想,哪个男人有福和这个女人一个锅里吃饭,一个被窝睡觉。正想着,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扭头一看,文化站长在背后大步追过来。
文化站长撵上来说“你怎么这大的架子,叫两声都不应。”孙仲望说“我有什么架子?黄牛架子越大,累死得越快!”文化站长说“这回你得请我的客。”孙仲望说“别耍我,前年我想参加站里的业余剧团,请你几次你都不到。”文化站长说“这回不一样,文化局的人要我到你家去。”孙仲望瞪大了眼睛。文化站长继续说“是为了你写的那个《偷儿记》。本来,他们按剧本上写的地址准备去华文贤家,我知道剧本是你执的笔,就叫他们来你家。现在,赵宣传委正陪他们吃中饭,你快回去准备一下,他们回头就到。”
孙仲望激动得不得了,回家对媳妇直说快快快。扫了地,摆好桌椅,又去烧开水。孙仲望揭了十几次锅盖,水还没有开。媳妇叫他趁空去通知一下华文贤。孙仲望脸一沉,说媳妇一到关键时刻就忘了原则,这一回若不是文化站长帮忙,他肯定要吃闷心亏。媳妇直挠头说自己一高兴就不能举一反三。
水终于开了。又等了一阵,文化局的人仍没来。孙仲望肚子饿极了,就叫媳妇随便做点什么充充饥。媳妇烙了几张葱油饼,他站在门口踮着脚吃了。还不见人来。孙仲望心急火盛,口渴得很,将一瓶开水喝去大半瓶。
半下午时,文化局的人终于来了。其中就有小杜,其余的是徐局长、剧团的夏团长和戏工室的毛主任。媳妇认得小杜。小杜开始不认识孙仲望的媳妇,经她自己一说,小杜才记起自己在剧团当演员时,下乡演出,真的在她娘家住过,还和她睡过一张床。孙仲望的媳妇羡慕地说,小杜那时身子嫩得像水豆腐。这话惹得毛主任在小杜身上捏了一把,然后说,现在倒像块臭豆渣。大家笑一阵后,开始进入正题。
孙仲望的媳妇拎着小半瓶开水,拭了一圈,没有倒出一滴水,大家随手拿着的瓶子都是满的。
徐局长先问还有一位作者怎么没来。文化站长说,通知过了,可能人不在家。随后是毛主任介绍情况这次征集剧本评奖,原本也考虑了《偷儿记》,后来因为不如《胜天歌》成熟,思想性也不如《胜天歌》深刻,加上只能评一名优秀奖,所以只好忍痛割爱。又因为元旦期间,县剧团要带新剧目参加省里的戏剧节,为鼓励基层作者,县里决定,请你们二位到县里去住下来,修改《偷儿记》,让剧团带着《偷儿记》上省演出。住宿费、伙食费全由县里出,每天另发两块钱的误工补贴。
毛主任说完,夏团长未经徐局长示意,主动开口说“你们现在就要考虑一下,黄梅戏主角必须是女的,是旦角,《偷儿记》的主角现在是个老生,这样很难发挥黄梅戏抒情的优势。”徐局长毫不客气地打断夏团长的话“这些问题到县里去再说,到时先开个讨论会,让大家都来提意见。”徐局长又对毛主任说“你还有一个问题没说。”毛主任当即出了一脸汗,赶忙掏出笔记本,急急地翻了一阵,复开口说“你和老华后天,也就是二十五号坐早班车去,到文化局报到,家里的事情在明天安排好,去后除非家里死了人、着了火,否则一概不准请假。”说完,毛主任用眼角乜了几下徐局长。
徐局长不理他,却问孙仲望,《偷儿记》的素材是从哪儿来的。孙仲望的媳妇抢先回答,说写的就是我娘家的事。徐局长说,难怪读来这么亲切,还是要按毛主任说的办,一篙子扎到基层,搞专业创作的为什么反不及农民作家,差别就在这里。徐局长后面的话是对毛主任说的。毛主任听了直点头。
徐局长又问大家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小杜赶忙接着说“家里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孙仲望说“没困难,冬播都搞完了,在家也是闲着。”赵宣传委一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