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的话总是很动听的。
张藻笑道:“还是南瑭贴心,办事又体面,怪不得皇上叫你跟太子殿下同办鹤州之事,只是舅舅知道,东宫行事的风格向来是那样的,哪里轮得到你插手进去。倒是委屈了你了。”
豫王笑道:“办差嘛,自然是能者多劳,太子殿下既然能够操持,我就乐得少费心了。”
两人说到这儿,张藻又问起跟颜家的亲事,闲聊了几句后便起身告辞了。
就在张国舅去后,徐广陵进来报说:“魏子谦只今儿才到宋府的,据人说,他去了不多久,宋家的那个小妾就跑了……府里派了人四处找。”
“小妾?为何要跑,又跑去哪了?”豫王心想莫非魏子谦是因此事来找自己的?但为了个妾室来找自己,是不是太荒唐了。
徐广陵道:“为了什么却不知道,臣仔细派人查探,却总算查到她去了哪里。”
“去哪儿了?”
“大理寺。”徐广陵回答了这句,又道:“自她去后,大理寺的陶避寒便即刻进宫去了,而那个朱姨娘也再没出来过。”
豫王皱眉看了他半晌:“你觉着,这是怎么回事?”
徐广陵道:“魏子谦前来求见王爷,显然是跟此事有关。看他失魂落魄的,像是大祸临头,但不知为何见了王爷就什么也不提了……此事着实费解。”
任凭徐广陵跟豫王两个聪明绝顶,举一反三,却也想不通魏子谦为何临阵退缩的原因。
豫王既然想不明白,便一摇头:“罢了,随他们吧,反正宋家的事情,本王也不愿去理会。”
徐广陵听话知音的:“是了,不知国舅爷怎么突然来见王爷了?”
**瑭道:“还能为什么,不过是给太子逼急了。”
“太子只处理了他一个家奴,国舅就坐不住了?”
豫王冷笑:“你怎么不明白,这不是一个家奴的事,国舅坐不住的原因,是因为太子没把这个家奴当成他自己的家奴。”
这话有点费解,徐广林心头一转却明白了:按理说太子的母族也是国公府,国公府的家奴等同太子的家奴,犯了事,以太子护犊子的脾气,怎么样也该周全些。
但如今这样毫不留情。
太子既然没把那犯事的户部主事当成自己的家奴,那当然就跟国舅以及国公府不是一个“家”了。
这次是国公府一个家奴,下回呢。
而国舅爷这次亲临,当然不仅仅是跟豫王闲话家常或者抱怨诉苦,他其实是来示好的。
张藻离开豫王府后,并没有回国公府。
他去了天水坊的一处幽静别院。
流水从假山上潺潺而下,风带着水音从庭院内轻送进来。
张藻那紫色铜钱纹的外袍扔在地上。
旁边的矮桌上,静静地染着一炉香,袅袅的白烟随风在室内摇曳晃动。
旁边垂落的粉色帐子中,响起了一声低吼,以及绵长的仿佛餍足似的叹息。
半晌,张藻的声音透了出来:“你觉着,下一步太子会不会对张家动手。”
一个有点慵懒的声音道:“太子已经不是过去的太子了,他是吃人的老虎,国舅爷何必问我,你去虎园,找一只老虎问问它会不会吃你……就成了。”
张藻嗤地笑了起来:“好,原来你是想要谋杀亲夫。”
那人道:“是国舅爷先问的,我不过是给了答案罢了。”
风掀起帐子,透出里间的光景。张国舅半坐着,怀中抱着一人。
那人躺在国舅怀中,长发散乱,半掩着一张艳丽的脸,竟正是当初宋皎去春昙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的艳离君。
国舅叹道:“本来以为玉儿是个省事的,没想到竟也是个吃人的虎狼崽子,当初他插手兵部事务,还以为只是他一时的意气,没想到现在竟动起真格的来了,如此六亲不认,独断而行的,他越发出息了,只怕再过个一两年,就没人制得住他。”
怀中人道:“豫王倒是很识大体啊,若不是他,这会儿想必我也在诏狱了。”
“豫王看着确实还算听话,”国舅沉吟道:“就是那个程残阳不太方便……”
艳离君笑道:“怕什么,只要王爷是跟国舅爷一条心的,程残阳一把年纪了,总有法子。”
两人又沉默了片刻,张藻嗅到外头送来的淡淡香气,忽然道:“今日有一件奇事,那个宋夜光的舅舅突然跑去找豫王,像是有大事,可又什么没说就走了,总不会是宋皎在外头出了事吧。”
艳离君道:“国舅爷怎么还惦记着这个人?”
“永安镇的事儿就是给他毁了,若不是永安镇那事在前,给太子抓了把柄,这回京内事发我又为何这样被动,”张藻磨了磨牙:“真想立刻要他的命。”
艳离君却道:“那个人,国舅且先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