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不再是干完一票大的后就能放心晕过去的少年时--醒来后还能继续撒娇、把自己埋在被窝里, 让师父师兄哭笑不得的戳着他的额头。
他稍微放纵片刻,又恢复了素来的冷静。
只有眼角如微抹霞韵的一点红能看出他曾经哭过。
心神动荡只一瞬,姜缓已敏锐地抓住其中的关窍。
异界入侵者是如何越过防线出现在仙界后方的?
还有菱花秘境这条与仙界相连的缝隙……
姜缓仔细思量着, 一边朝金色虚影扬唇一笑。
“我没事……”
话未说完,他的脸就被揪住了。
姜缓懵懵的睁大眼睛。讲真,这是多少年未曾有人再揪住他的脸颊了?
鸦黑色的羽睫轻颤, 半掩住清润的漆黑双眸,一如一碧如洗的苍空,飞鸟的羽翼划过长长流痕。
他有些怔然的注视这道虚影。
天道双手捏住姜缓的两颊,半晌再没有动作, 仿佛也愣住了一般。
过了一会儿, 天道又慢慢改捏为捧, 双手捧住姜缓的脸,就像是捧住一件极珍惜的宝物。
金色虚影是没有温度的。
但是姜缓莫名却从中得到了一份温暖。
……
姜缓很早之前就发觉冥冥间似乎有目光在注视他——这是一种直觉,同样也是许多巧合累计在一起的笃定。
他不擅长记路, 最初在千重山境里都会迷路,偶尔他绕几圈绕烦了,就会听天由命般的扔几颗石子就当是问路。每回石子就能这么巧合的投对方向。
他仍旧是运气很差——但是秘境探险时累到腿软倚靠在树干上, 茂密树梢就恰恰好会有一颗果子掉在他手心。
他时常惦记着家乡的人间烟火, 虽然修仙了也不肯放下口腹之欲。
有一次,带着一群小萝卜头跑到水边钓鱼,他这烂运气就算是坐一天也钓不出一条鱼, 昭衡他们就小心翼翼想偷偷给他送鱼……但最后, 他总能在最后一钩钓上一条肥鱼。
明华夸张语气:“师叔祖你深藏不露!”
他提着自己鱼钩, 一脸茫然:“但是,我忘上饵了啊。”
昭修一本正经,完全不像在哄师叔祖开心:“愿者上钩, 这才是钓鱼的最高境界。”
姜缓:?
他晚上依旧会睡觉,前一夜仗着修为护体时常忘了盖被子也是常有的事,除了他师父师兄会操心给他盖上被子、掩好风窗,似乎还有一人会悄悄给他盖上薄毯——那是在他一人孤身在外,无长辈在侧时。
他三百年漫长闭关,从未觉得枯寂空无,也因为那长长岁月不时有一阵清风将两三朵花送至他的身前。
……
虽然都是不起眼的小事——既没有让他气运滔天一脚一个灵材异宝,也不曾让他在修炼上有什么加成,但是一点一滴,俱是关切。
姜缓心里是把天道当做长辈、友人的——不过长辈的成分更高一些。
许久,姜缓弯起眼睛,以一种玩笑似的口吻:“天道爸爸?脖子酸了。”
天道立即松开。
姜缓看不见天道的脸,但他知晓祂定然是在温和的注视他——虽则他怀疑天道没有脸,祂现下化身出一个虚影大抵是为了安慰他,这种长辈的深情厚谊,姜缓自觉不能辜负。
“我没事了。”姜缓重复强调道。
这次是真的没事了。
天道只是轻轻摸了摸姜缓的头发。
“好。”天道这样道。
祂又顿了顿,抬手将姜缓散落在耳边的碎发勾去耳后。
这个动作甚是温柔亲昵,姜缓眨巴眼睛,回了一个笑容。
然后,一把糖果递到他跟前。
天道递给他糖果。
还像哄孩子一样。
姜缓笑纳了。
不过,他接过糖果时,隐约觉得天道爸爸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
这是他们的一种默契。
“您想说什么?”姜缓直接问。
天道默然片刻,抬手拂过他微红的眼角,姜缓眼睫毛眨动,专注的看祂。
姜缓疑惑。随即就感觉头上一重。头发被揉乱了。
“哎……”
“你叫谁爸爸?”天道不喜不怒的声线。
“欸?”
姜缓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茫然。
金色虚影已经消失。
姜缓眨巴眼睛。
忽然恍然大悟——原来之前几次天道……揉乱他头发都是因为在闷头生气这个称呼啊。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
啊,居然生了这么久闷气不成?
……
经过这个小插曲,姜缓彻底恢复了平素的状态。
他沉下心。
他还要做的事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