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主的化域是一片漫无边际的花海,妖冶艳丽的花朵绽放。
花海之上,是一座枯冷的白骨王座。
鬼主一如既往端坐其上,微微垂着眼睑。
他整个人裹在黑色的长袍中,脚下是艳极的红,但他整个人却依旧像没有半分颜色,半点生气,是极冷极清的一捧寒雪、一块寒冰、一个寒冬。
鬼主忽然睁开眼睛。
雪白浓密的长睫下一双同样清冷的苍青色眼眸,他的眼底却倏地浮现几分生动的情绪,这一点情绪一下子就把他从超脱中拉入了红尘。
他抬手,同样雪白的发丝从纤瘦的肩膀滑落到王座扶手又向下垂落,黑色宽大的衣袖抖动将整只手露出来,素白的手指,窄长的手掌,这是一双冰雕一般美丽的手。
鬼主盯着自己的手片刻,轻轻一动指尖,一朵盛开的红花落于他的手心。
……
鬼主的记忆真正开始于那一刻。
他诞生多年,一直安静而漠然的坐在黑纱之中,从来不曾撩开黑纱。以至于他以为世界只有这方寸之地。
他亦不知生死,不知善恶,不知是非。
他只是安静而孤单的实现每一个愿望。
直到那一日,有一人掀开了他神像之上的黑纱。
这是端坐于黑纱中的邪神第一次看见了黑纱之外的世界。
黑纱飘落,随后,祂被同一人砍了头。
甚至影响到了他的本体。
他对此无所谓。
他是诞生于恶念邪愿之中的邪物,本应该没有实体,这具白骨是阴差阳错,骨头掉了,他再拼装一次就是。
但他也记住了这人气息。
不久后,他在愿力海中感觉到一道异常的气息。
他第一次莫名产生自己的意愿,前去一瞥,就被人抓住了手。
手骨也断了。
他又缺了一只手。
他重新坐在神龛中,慢慢吞吞的开始给自己拼头,但手又断了一只,进度很缓慢,忽的就感觉那道气息逼近。
他懵懂而无知,黑纱再一次被人撩开了。
这是第二次。
惊鸿一瞥。
黑发,是黑色。
但他还是白色的。
和他白骨的颜色不同的白,是……什么样的白?
他暂时不知道如何描述这种白,也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一刹那的心情。
总之,是本源忽然就开始动荡。
三百多年前,姜缓发现菱花城的邪神竟是这样的邪神,捧着自己扯掉人家手的罪证。
啊啊啊他干了什么!
他又想转圈圈,但地方太小。
他只好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眨巴眼睛看着小白骨。
试探着问:“不然……我帮你,帮你装回去?”
白骨仍旧静默着,一动不动。
姜缓也一动不动。
姜缓想了想,决定自己主动点。
他小心往前挪了一点,白骨一动不动,他又往前挪了一点,白骨还是不动。
姜缓微微歪头,随后很干脆的凑到神龛前,一屁股坐下。
这时他离白骨是这么近,大概就隔了巴掌宽距离。
姜缓就像是和普通人相处一般,既没有畏惧也没有厌恶,他的心情很平和,他散发的气息也很平和。
……也没有愿望。
他没有愿望。
邪神有点无措——他对这种情绪也是陌生的。
姜缓问:“那我……行动了?”
他认真打量着这具白骨,似乎在琢磨着如何动手。
他问:“你能暂时从白骨里出来吗?”
——这是他的愿望吗?
但是没有愿力啊,他的气息还是纯白的。
邪神茫然一下,终于动了动。
虽然不明所以,但他也想要实现面前人的愿望。
邪神其实只是附着在白骨身上,他的本体是一团黑雾,或者说黑气,一丝一缕黑气从白骨中抽离,汇集成一小团。
姜缓稍微一愣,没想到邪神这么干脆。
虽然看不见脸,也没有声音,但莫名让人觉得很乖巧。
一小团邪神安安静静停在神龛前。
因为他的本体形状并不固定,表面一层逸散的絮状物,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黑色毛茸茸。
姜缓目光定在那轻轻飘逸的“毛毛”上少刻,朝邪神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随后开始拼白骨,弥补过失。
这具白骨……很小,不过不是原本就那么小。
姜缓很快就认出这具白骨的主人原本应该是谁。
是空青。
却也不是空青。
这具白骨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