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厚重的乌云自远处逼近,冷冷俯瞰着威严庄重的皇城,刀枪碰撞发出的金鸣声升腾至半空,与埋藏于云层间的闷响交相应和。
风雨将至。
凌初隔着一片薄雾,看着趴在地上抱着缩成一团的母子俩,颇为意外。
她确定自己死了,毕竟只身砍了近百个人,血竭力尽,这要是还能活下来,那帮流寇也太废物了。
啧,还是不爽。
要不是被旧伤拖累了身手,再早个三、五年,这帮孙子一个都活不下来。
好在寨民们已经在她的安排下撤退,这伙流寇不过是被官兵打散的叛军,又被她清了一波,剩下几颗菜构不成什么威胁,她死也安心了。
只不过眼前这情况……
身着华服,发髻散乱的女子松开儿子,挡在他身前,强作镇定抬起头:“先皇后确为自缢而亡与人无尤,公主若要迁怒只管找我,但太子于此事实属无辜,还望公主顾念血脉亲情,放太子一马。”
也许是眼前蒙着薄雾,让人清楚的知道身处幻境,亦或是时隔多年,该报的仇已经报了,心绪早已平静,再听一遍和记忆中相同的瞎话,凌初连嘲讽的念头都掀不起来。
她垂眸望进对方埋藏恐惧的眼底,慢条斯理“哦”了一声,颠了颠手里血迹斑斑的刀,扯了段床幔擦干,而后顶着两人惊恐的目光走上前,一手拎起一个大步跨出大殿。
边走边估摸了一下重量。
果然是假的,手里两个大活人拎起来,比寨里刚下的猪崽子都轻。
不需费劲从久远的记忆中翻找出路线,刚一转身眼前的景象便迅速变换,一扇大门赫然出现在眼前。
凌初抬起右手猛地一扔,裹着玄色衣袍的太子弟弟便如巨型驴粪蛋一般,翻滚哀嚎着破门而入。
嘭的一声巨响,里面的咳嗽声骤停,凌初神色不变,拎着另一人跨进屋内,顺手掼在地上。
大殿内空荡暗沉,熏炉中烟雾四散弥漫,香气清远怡人,在昏暗光线下无端透出几分颓靡。
床幔“哗”地一声被拉开,男人冷肃的面孔现于其后,苍白的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仿佛只要稍稍施加外力,就能轻易让它垮塌下来。
对方似乎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尽力维持着帝王的尊严和体面,强撑起衰败的身体,沉声问:
“你与谢家合谋逼宫,可曾想过后果?”
凌初记不得当初自己是怎么回的,也没兴趣在幻境中重复一遍,顾自撩起袍角坐下,伸长了胳膊捞过方桌上的一只苹果,咔哧一口啃的汁水四溢,看都没看对方一眼。
“咳……咳咳。”男人被她这副德行气的心口钝痛,一口气没喘匀,趴在床榻边咳得撕心裂肺。
咳够了抬起头,瞪着凌初破口大骂:“蠢货!世家掌管南边前后足有百年,新朝建立不过十余年,这些年你行事猖狂,以致世家积怨颇深,谢家曾是世家之首,如今虽然落败但底蕴犹在,和他们合谋,你脑子被狗吃了吗?”
他说到激动处狠喘一口气,咬牙道:“是我高看了你,到底不过是个耽于情爱的无知妇人,被谢诩灌了几碗**汤,便理智全无,为了个男人弑父杀弟。呵,你倒当真对得起镇国公主这个封号!”
啧,又是这套愚蠢自大、颠倒黑白的屁话。
凌初耷拉着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啃完手里没味的苹果,随手一扔,懒洋洋伸出一条腿,吊儿郎当道:
“谢家二郎才高八斗,天人之姿,儿臣心甚悦之,陛下在幕后诱使娇妾、爱子逼死发妻皇后,吾乃陛下长女,狼心狗肺与陛下一脉相承,不过是想杀个爹讨小郎君欢心罢了,陛下为何不能理解儿臣?”
男人:“……”
噗!
一口老血迎面扑来,凌初没想到幻境里的老爹竟然如此脆弱,正欲侧身躲开,面前的景象忽然迅速褪去,被喷个正着的脸唰地垮了下来——
死都死了,还被这么恶心一遭,可见“人死为大”这样的阳间道理,阴间不太懂。
目之所及处一片黑暗,不知过了多久,一缕淡淡的果酒香盈入鼻间,凝滞的黑暗又再次流动般褪去,明亮的光和嘈杂的声音如潮水般一同涌来。
凌初感觉脸上湿漉漉的,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抹掉。
啪!
手腕被重重击打,泛起刺麻的痛意,深植于灵魂的警惕迅速操控身体做出反应,反击回去。
甫一出手,凌初就察觉到了不对。
反应不够快、手臂力度不足,像是从未练过武。
这念头只闪过一瞬,凌初迅速改换动作,五指成爪掐住攻击自己的人的喉咙,呈挟持的姿态闪步站到她背后。
“凌初你疯了吗?快放手!”
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凌初睁开眼,她眸底还缀着些许死前厮杀的血意,只懒耷耷撩了说话的人一眼,对方质问的姿态便立时僵住,无端一股冷意,顺着脊背窜上来。
那人被吓得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