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瀛手里的筷子断成了两截。
云清辞面不改色, 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臣这也是为了陛下好。”
“云清辞。”李瀛呼吸沉沉, 哑声道:“你非要做到这一步么?”
“我是陛下的君后。”云清辞理所当然道:“本该为陛下分忧。以前是我不明事理,如今我想做个好君后,希望陛下可以配合。”
“我的确, 曾经希望你,可以稍微理智一些。”李瀛说:“可我从未说过希望你跟历代皇后一样相夫教子……”
“臣不是为了陛下, 而是为了臣自己。”云清辞直视他,道:“陛下选云家女诞下龙子,这于我, 于云家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陛下, 不是要补偿我的么?”
李瀛嘴唇下拗,几息后, 他豁然起身,拂袖而去。
“陛下。”
云清辞的声音让他伫立在门口:“陛下, 好好考虑一下,这几日臣便先准备上了。”
李瀛背对着他, 脊背无声地弯曲,又倏地挺直,大跨步迅速离开。
云清辞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早膳,命人给相府去了消息。与此同时, 李瀛乘坐的马车也停在了相府门前。
云相这边刚刚接到云清辞传来的消息,说是要从云氏一族中挑选好女入宫,他正震惊不安, 准备要去宫里与云清辞好好说道说道。
看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毕竟那可是深爱着李瀛的云清辞,怎么可能主动往他身边送女子?
虽说他当真想开也是好事,可云相唯一怕的其实是,他万一是在与李瀛闹脾气,做下了让自己后悔的事。
毕竟他还是君后,并未真的与李瀛和离。
结果李瀛这厢便过来了,云相匆匆出门迎接,刚出前厅,他已经如风般行到近前,嗓音沙哑:“老师。”
云相抬眼,看到他漆黑双目隐约湿润,忽地便忆起了初登基时,每逢退朝,便会缓缓自龙座上走下来,然后垂着脑袋坐在台阶前发呆的少年天子。
印象很深的一次,少年宽袖搭在膝盖,脑袋深深地陷在宽袖间,低低地说:“老师,我不想当皇帝了。”
他保持着君臣之礼,与柳自如一起分站在他身边,轻轻叹息:“陛下,不可说丧气话。”
“朋友疏远,师生离心,母子算计……做这个皇帝,究竟有什么好?”
柳自如匆匆提醒:“陛下!”
云相依旧站着没有动,他只是平静而温和地警告他:“优柔寡断可做不了皇帝,陛下,快起来,回江山殿去吧。”
“这样的话,以后不可再说了。”
他没有多说。
少年天子宽袖轻拢,很久都没有接话。
那个时候,云相想,也许他希望像尚且还是太子的时候一样,师生两个坐在一起谈心,若李瀛有什么疑问,都能从他那里得到开导。
可君臣有别。
他们必须彼此提防,唯恐有一个率先变心。云相不可能再将他当学生看,李瀛也不可以再将他当老师看。
皇帝,他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国盛,他千秋万代,国衰,他遗臭万年。
不管他心里有多么不情不愿,他都在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并且不能露出半分怯色。他是皇帝,哪怕只是只幼龙,也得使出赫赫龙威,否则,朝臣,百姓,敌国,都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他只能教导他,将国家放在第一位,也只能教导他如何去做一个好皇帝。
他心中的万般心事,都只能自己消化,因为亲近他的人会被人嫉妒,若有朝一日他成长为真正的帝王,那些了解他少年心事,或者丢脸时代的人,可能会殒命。
君臣之礼,不远不近,只谈该谈之事,只论该论之言,是刚刚好的距离。
云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率先与他年幼的天子拉开距离,是他教导他成为皇帝的第一步。
云相带着他来到书房。
历经七年,少年已及弱冠,他做的很好,云相十分欣慰,但也不敢小瞧他。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逼迫天子成长的恶人,他现在只是臣子,不管今日李瀛来找他是为了什么,他都只能洗耳恭听。
李瀛未穿龙袍,只是一袭常服,进门的时候没有坐在主位上,而是安静地坐在了下首。
云相随他一同坐在下首,与他面对面,道:“陛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方才那可是君后的人?”
云相没有隐瞒,但他很快解释:“君后是想通知老臣,让备几个好女子送入宫去,供陛下挑选何时的诞龙子之人。”
“老师觉得此事是否妥当?”
“这……自然是不妥的。”云相斟酌着用词,道:“宫中妃子众多,陛下喜欢谁家的,就可以挑选谁家的,不必非要云家女子,君后此举,有拢权之嫌。”
他尽量客观地叙述云清辞的过错,心中微微打鼓。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