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熙淳笑笑,一旁的黄赳做好记录打印出来,将认罪书递过去。
好,签个名吧。
任思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提笔,笔尖刚落到签字栏上,一只手伸过来按住自己的手。
一抬头,正对上文熙淳看不透情绪的双眼。
如果签了字,就代表你这一生都是罪犯。
任思禹哂笑一声:说什么一生,我还有一生么?
良久,文熙淳深吸一口气,从任思禹手中抽回签字笔:两名受害者致死的原因并非机械性窒息,换句话说,他们不是被勒死的,而是由后脑两公分深的创口致死,而且他们死后嘴巴里被人塞了两团头发,这些你都不知道就敢贸然认罪,你爸活着时,就教会你这个。
任思禹不着痕迹地低下头桌底的手捏得死死的。
你先回去,有事我们会再找你。
说完这句话,文熙淳起身,冲一旁的黄赳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可以收拾收拾下班了。
但任思禹却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宛若木头。
文熙淳停下手中的动作,睥睨着他。
他并没有询问任思禹为什么不走,既然他不想走那么一定有他的理由,而这理由多半是他想赶紧认罪伏法,不想继续拖下去。
还不死心么?文熙淳冷笑一声,那么需不需要我帮你做一个现场模拟,看看你到底是怎么凭借这样的身体将受害者吊上房梁的。
既然有人认罪,也能给你们减轻负担,你们干脆承了这份意不就好了,为什么要为难自己还为难别人!突兀的一声怒喝,任思禹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但因为腿有残疾,身子踉跄两下才勉强稳住。
我要是想早早结案,我能找出一万个替罪羊,但这样的意义是什么,谁做错事谁就要付出代价,这是规矩。
扔下一句话,不再探寻任思禹低着的脑袋下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他现在是真的觉得饿了,只想找个地方吃饭。
警局对面坐落一排小饭馆,随便找了家淮扬菜,打算要几道小菜犒劳一下自己。
刚坐下,菜单还没沾手,就听到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对,这个可以关注一下。
果然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吃个饭都能碰到不想碰到的人。
算了,就当没看见,吃完赶紧撤。
但有些人,你不去招他他偏要过来招你一手。
文队长?好巧,你也吃饭?
这话说的,就和自己饮朝露食落英神活一样。
不得已,人家都吱声了,自己要是再装听不见就说不过去了。
文熙淳回过头,看到后面桌上坐了四五个法医,手里各执一份文件,那架势不像是来吃饭的更像是开会的。
文队长,正好我们叫了不少菜,一起吃吧。其中一个法医热情邀约道。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自己再拒绝那就是不识抬举。
坐到一堆法医中间,颇有种智商被无情碾压的错觉。
而对面的姚景容就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纤长的手指抵住下巴,好似在打量什么奇行种一样。
话说文队长,你听说过颂月女高么。等待上菜的时间,几个人开始闲聊起来。
嗯,听别人说过那么一嘴。
下个月初他们建校七十周年你收到邀请函了么。
收到了。
好奇怪,收到邀请函的不是局长也不是政委,竟然是文队长和姚科长。
文熙淳猛然抬眼。
如果这么说,那实在是奇怪。
对了,崇门村的案子进展如何,我听说有来自首的了。另一名法医忽然使了个眼色,赶紧转移话题。
有是有,但情况存疑,他有生理缺陷,很难完成杀人并吊上房梁这项大工程,而且他似乎并不知道死者的真正死亡方式,以为是被勒死的,所以他可能是有意在替人顶罪。
所以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文熙淳想了想:再去一趟崇门村,把在余荣修家中发现的疑似凶器的证物拿回来做个血液比对,如果吻合,那基本可以确定嫌疑人了。
还要去?那地方可真不好走。另一名法医感叹道。
文熙淳敷衍一笑,没再回应。
吃饱喝足,几名法医互道再见打算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但——
文队长,听说你和姚科长顺路,就麻烦你送他一程了。一名法医指指已经在椅子上抱臂垂首睡得香的姚景容,他最近太累了,谅解一下呀。
不是,道理文熙淳都懂,但谁说他和自己顺路了?
几名法医提起公文包,互相鞠了一躬:那明天见。
说罢,一阵风似的刮出了餐馆,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瞅着椅子上睡得死猪一样的姚景容,看着他就算睡着也保持优雅姿势,文熙淳再次严重怀疑他是装的。
驮着比自己高比自己